第一次那样敬重地称呼为“您”。他看着小陈,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笑得感动,笑得灿烂,这样的笑容,陈管家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车子里。季燃尘没有表情,周围的空气在冰点上下徘徊。舒言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在生气什么。男人没有正式地带她来见父亲,一是因为关系不好,二是因为会有一半的概率让季崇舟成为两人感情的阻碍。现在虽可以说第二个是妄加揣测了,但当他听闻舒言单独被父亲请去双夏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最坏的预算,一心只想着去救她。“还在生气?”
舒言把脸凑过来。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柔声道:“季崇舟请你来双夏,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既然他是要我单独来,我又怎么能告诉你?”
她叹气,“我说了,你还会让我来吗?你一定会拦住我,然后先来质问你父亲。”
季燃尘被她的话堵回去,闷声打着方向盘。两人都不说话好一会儿,男人有意无意偷瞄着副驾驶的女人,食指搓着方向盘的皮套,舔了舔唇瓣,嗓音有些哑,应该是紧张得不知怎么开口:“对不起……”她低着的头抬起,“怎么了?”
“我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舒言苦笑一下,直摇头。她不想他自责,这件事情跟他毫无关系。须臾,她喃喃丝语一句,“燃尘,母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就要分开一段时间了……”男人心抽痛,脚下的刹车盘猛地一踩,脸色“唰——”一下地,不同方才。舒言垂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指尖摩挲着胸前的安全带,不敢再言。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他匆忙得知她父亲的事情后,第一个出现在脑子里的反应是害怕,害怕舒言会因此离开,以为在双夏,她那么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他们因为种种,六年的漫长买尽了后悔,现在却要因为上一辈人的失手分开,光是想想,都仿佛要了他的命。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小言,除了分手,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这是他所能承受的最大底线。女人撇嘴,小声再问:“我是说先分开一段时......”他强硬,“不行。”
季燃尘从不强迫她,什么都依着她来。可这一次不一样,他的态度甚至不给任何商量的机会。舒言也自知在绝对原则上,季燃尘是绝对不给让步的。但她并不是真的不重视他们的感情,只是母亲对她来说是除了爱她的外婆以外剩下的唯一亲人了,不能留她独自一人,不能不顾及她的感受。便是前脚还在议论这件事,后脚母亲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砸过来。声音里夹杂着一股像是被刻意压制住的怒火,命她立刻回宅院。舒言想着母亲隔着燃尘对季崇舟有敌意,怕她连带责怪他什么不是,就想要下车自己打车去,结果燃尘不同意,硬是要接她去。他想着的,是上一次没能向舒言母亲介绍自己,觉得没礼貌,既然未婚夫这个身份已被知晓,那就应该要有一次正式地见面才对。哪知一到舒家就被拉去问话。施曼妮在家理行李理到一半,随后有人上门递了张纸条说是房子买卖的印证凭条,需要有人签字核实,结果一注意到上方申请人“季燃尘”三个大字,脸马上就暗下来了。“我说怎么之前让你把宅院买下来,你支支吾吾半天,后面竟能二话不说就让人打电话要我搬进来。”
女人不屑地睨了眼舒言身边的男人,顺带着连他一起骂的架势,“原来是去求男朋友了。”
这件事情舒言从头到尾都是不清不楚的状态,季燃尘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妈,我不......”女人刚要开口,男人就接过去,“阿姨,上面虽是我的名,但实际是小言买下的宅院。”
舒言愣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买家的头衔就被这样安上了?施曼妮怎么会买账?“季燃尘,你不用在我面前耍花样,我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我可比你清楚。我告诉你,舒家这栋宅子,今日就算是你出的钱,那也是应该的,父债子偿,这是你们季家人欠我们舒家的!”
“妈......”老一辈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我这说他两句就心疼了?”
女人双目圆瞪,“上午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吹进去又吹出来了是吧?舒言,到底是忘了自己姓舒,还是眼里没有我这个妈?!”
这话把男人给惹火了。这是一个母亲对待一个女儿的态度吗?舒言又不是犯了什么错事,用得着这样责骂?“阿姨,您这话是不是有些言重了?”
男人便是眸色沉了几分,但说话还是给了分寸。这下好了,施曼妮一点就着,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筋遍布在额前,“这就是你找来的男朋友对人说话的态度!”
舒言不想闹得难堪,看着男人的眼睛频频摇头,求他不要添乱。男人知道面前女人的求助是无奈和隐忍,她没有办法去同时满足两个人的需求。“你去车上等我好不好?”
季燃尘吞咽苦水,怪自己是不是太着急,默默下楼离开,留她们两个人在客厅。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恍然间觉得也许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会像自己的妈妈那样温柔,也会有一两个比较暴躁,但心里仍旧很在乎子女,他是这么安慰自己。这段感情,母亲持反对态度,舒言清楚。“我问你,我让你赶紧和他断了,你有在听吗?”
“有在商量......”舒言垂眸的难以言语,只求母亲能真正在乎一点。从大学到职场,甚至说错过了六年又再次相遇,彼此惺惺相惜有多么地不容易。可是这些母亲哪里知道,她十多年,到现在二十多年,她哪怕有一次,是真的关心过。感冒发烧,是父亲带她医院看医生;家长会,年年都是爸爸去;生日,母亲从来不在场。母女之间说话都像是被定了规矩似的,从无寒暄,从无善意,有的,是命令和训斥。“商量?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能对得起你爸养你这么多年!”
施曼妮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舒言和季燃尘的事,更是拿过几日舒成毅忌日作借口,说再多也没有用,她不会让季崇舟有好日子过,更不可能让他儿子轻易骗走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