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城，西五区的某间廉价出租房内。光线昏暗，屋内没有开灯，一对年迈的夫妇正手拉着手坐在餐桌旁，口中喃喃念着祷告之词。“咚咚咚咚……”突然响起的一阵急促敲门声，将这对夫妇吓的齐齐一颤。面色苍白的老人轻抚妻子的手背，强打起精神说道：“去吧南茜，去开门，该来的总会来的。亲爱的你要坚强些，幸运的是，我们还能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老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在丈夫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轻声说道：“老头子，这辈子跟着你虽然贫穷，但我很幸福。我爱你。”

老人虚弱的点了点头：“我也爱你。去吧。”

老妇人再次亲吻丈夫的额头，深吸了口气，紧咬着牙关向房门走去。打开门，只见一名身着蓝色警服、上身套着一件防弹背心的男子正微笑着站在门外。他的脸虽然在微笑，可他的右手，却是按在腰间手枪的枪柄之上。“你好，我是西五区瘟疫防控署的警员，王速。请问丹尼尔.希尔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年轻警员礼貌的问道。老妇人双手压住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红着眼支吾答道：“是…他是我丈夫。”

那名叫王速的警员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希尔夫人，想必我的到来，你们应该是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别紧张，我能见见您的丈夫么？”

这名微笑的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可老妇人那望向他的眼中，却满是恐惧和不安。她甚至止不住的抽泣了起来。“请…请进……”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让开了身子。“那么，打扰了。”

王速没有丝毫犹豫的进入了屋内，依然是手按着枪柄，径直走向她的丈夫。望着老人那越来越苍白的面庞，王速脸上那礼貌的微笑渐渐褪去：“希尔先生，您的个人健康信息触发了防控署的自动报警系统，这也是我出现在您家的原因。我能检查一下您手腕皮下植入的健康监控仪么？”

老人虚弱的点了点头，抬起自己的右手，将衣袖拉起。只见其手腕处的皮下，透出了一小块红光。“谢谢。”

说着王速转过了身去面对着老妇人，“希尔夫人，我也必须检查一下您的，请您配合。”

老妇人抹了抹眼泪，将自己右手的袖口拉起。可与她丈夫不同的是，她腕间皮下亮起的，是一小块绿光。“感谢您的配合。”

王速再次转身，打开了肩头的执法记录仪，直视着老人，“希尔先生，根据您享有的人身权利，我代表防控署向您询问，您现在有能力立即服下10个单位的DCV19么？”

老人吃力的摇头：“没有。我们的积蓄只够每月供应一个人服用了，我…我选择放弃自己……”王速点头：“我明白了。那么…现在我向您宣布，介于您的决定和此时的现实状况，我代表瘟疫防控署认定您体内的病毒将不可避免的会发作，根据法律所赋予我的权力，我将在您体内的病毒发作之后，对您进行相关的必要处置。”

“我……知道了。”

王速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臂，扭头对老妇人说道：“您的丈夫，看上去时间不多了。我想接下来的场面您没有必要看到，您可以选择暂时去门外回避。”

老妇人捂着嘴猛摇头：“不…不！！我想看着他到最后！！”

王速的脸上再次泛起了礼貌的微笑：“当然可以，这是您的权利。为了安全起见，请您保持一直站在我的身后。”

在两双目光安静的注视之下，那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渐渐地，只听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困难，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那张病态苍白的脸颊，孱弱的身子有一阵没一阵的抽搐着。“呼…呼…呼…呼……”老人的自主呼吸，看上去似乎已快到了极限。他妻子的抽泣声，也随着他那越发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而王速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冷漠。似乎这种场面，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南…南茜！！”

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眼，艰难的抬起头来望向王速身后的老妇人，“南茜，我…我爱你……”“我也爱你！！”

老妇人几乎是在喊叫。喊声刚落，老人的脑袋耷拉了下去。最后一口气自口中呼出来之后，他的胸膛，不再起伏。王速见状迅速的自腰间拔出了枪，双手持枪，以相当规范的姿势瞄准着已无任何反应的老人。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房内，仍是一片安静。那老人，也仍是无任何反应。他看上去，似乎已经死亡。可王速依然保持着持枪瞄准的动作，紧盯着那老人，一动不动。老妇人满脸担忧的盯着已无任何反应的丈夫，小声的问道：“请…请问我丈夫他……还活着吗……”“夫人，请不要打扰我执法。”

王速冷冷说道。虽然他口中在应答，可那双凌厉的目光却一直在老人的身上没有移开，看上去精神高度的集中。“嘶……”一阵深吸气的声音，突然响起。那看上去似乎已经死亡的老人，胸膛竟重新开始起伏！老人，突然抬起了头！而那双原本浅蓝色的双瞳，此时已变为了野兽般的黄色！这诈尸般的反应，顿时将老妇人吓的惊呼了一声。只见老人面容狰狞，喉中发出“咿呜咿呜”的低吼声，那对黄色的眸子在屋内二人的身上来回扫动着，口中不时呲出自己的牙齿，仿佛示威的野兽一般。“亲…亲爱的，是你么……”老妇人捂着嘴，瞪着惊恐的双眼小声的问道。“嗷！！”

只见那老人突然嘶吼一声从轮椅上跳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了他的妻子，那敏捷的身姿，实是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甚至不像是人类应该有的动作！“啪！”

千钧一发之际，王速，开枪了。电击弹，准确的击中老人的胸膛。只见老人嚎叫着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过后，没了动静。王速轻吁了口气，收起了枪，调整了一下肩头执法记录仪的镜头位置之后，走到那老人的身前蹲了下去。“目标人物在病毒发作之后双瞳已变为黄色。”

自言自语的王速将老人翻了过来，用手将他的眼皮翻起，方便记录仪拍摄，“再次苏醒之后，目标人物呈现出明显的攻击行为，并且已丧失语言沟通能力以及人类正常的认知能力。确定目标已变为了‘黄眼’，符合驱逐条件。”

说完王速关掉了肩头的执法记录仪，没有理会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老妇人，一把将瘦弱的老人扛在了肩头，大步走出了房门。打开警车的后车厢，王速卸货般的将老人一把扔了进去，随后拍了拍手，关上了后车厢门。这时老妇人突然冲了出来，拉着王速的胳膊激动的问道：“你…你们会杀了他吗！？”

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在王速的脸上稍纵即逝，但很快他再次扬起了那机械的微笑，以一贯礼貌的语调答道：“不会，我们没有被赋予剥夺他人生命的的权力。夫人，请原谅我的直言，您的丈夫在第一次失去意识之后，可以说已经等同于死亡，此时被关在车厢内的那个，已不是你曾经熟悉的那个人。”

“我…我明白！可…可是你们会怎么处置他？”

老妇人似乎难以释怀。王速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和其他病毒发作者一样，会被送往城外的某个地点，然后释放。放心吧夫人，你的丈夫在野外并不孤单，他会有很多同类。”

说完王速轻轻推开了老妇人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快速上了警车。点火，发动。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脚油门下去，警车呼啸着窜了出去，只留下蹲在路边嚎啕大哭的那名老妇人。而此时在警车内的王速，那张脸上哪里还有刚才一直维持的礼貌笑容？只见他眉头紧皱，一脸不耐烦的拿起了对讲机扯着嗓子喊道：“总台，我是W5266警员，病毒发作目标已捕获，正在送回防控署的路上。”

“嘶……总台收到。请问抓捕的过程当中有遇到什么危险情况吗？”

王速轻嗤了一声，随口答道：“没有。这次目标的家中是两个老人，没有遇到任何反抗。”

“收到。看来这是轻松的一单呢。路上注意安全，W5266警员。”

“W5266收到。”

放下对讲机，王速往嘴里送了一块口香糖，边嚼边嘀咕道：“虽说没遇到什么抵抗，可那希尔夫人也太啰嗦了一些。倒不如碰着暴力抗法的，三下五除二直接解决反倒节省时间。”

打开音乐，电台正放着一首当下正流行的摇滚乐——《忘记怜悯》。王速随着强劲的节奏晃动着脑袋，驾驶着警车向防控署飞驰而去。的确，怜悯的感觉，已被这个30岁的警员忘记了很多年。他已记不清多少次冲入别人的家中，不顾家属的哀求和阻拦，强行制服并拖走那些病毒发作的人。甚至有几次，还是当着幼小孩童的面，将他们的父母或是别的长辈粗暴的带走。但王速别无他法。他只能像个冷漠机器一般拼命的工作，拼命的赚钱。他不想有朝一日让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或是妻子的头上，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目睹这残酷的画面。他不想自己也有买不起DCV19的那一天！DCV19！！如果不能每月按时服用10个单位的DCV19口服液，那么任何人的下场，都将会和今天所抓捕的那个老人一样。变异之后，再被驱逐！这世道，穷，不再只是喝西北风。而是会死。真的会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