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兹·阿尔法,年仅25岁就荣登荣耀骑士,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也是一个骑士团实力强弱的门面。但可惜,阿尔兹并不喜欢这份荣耀,出身祭司世家的男人最常听到的就是身边人对他络绎不绝的提点和夸赞。“我的儿子,你是我们家族的荣誉,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阿尔兹,我的好孩子,你应该去练枪了,琴和画都是女孩子玩的东西。”
听着这些话长大,阿尔兹反抗不过家里人,于是躺平成了摸鱼大师,有事部下干,没事就偷溜出去潇洒。今天很不幸被团长逮住,被按着带头练兵,当他听到有人喊他时,他心底是高兴的,有机会开溜,哪个咸鱼不开心啊。但是当他听完来通报的部下描述的情况,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要说他没看到洛可可的通缉令是不可能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女孩会是杀生的罪人,明明他偷偷跟着女孩看她处理地下黑市的任务时从来没看见她痛下杀手。那个孩子待人算不上温柔,但也是会有恻隐之心对生命动容的好孩子。所以阿尔兹一直有一句话憋在心底,想要再遇到洛可可时问明白。“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可可。”
“没有。”
洛可可再见到故人,随意地扫过地上已经冰凉的两具尸体,视线重新放到对方身上,冷漠地回答他,“那么你呢,骗子。”
让她在威尔肯足足等了一年,却迟迟不出现的骗子,属于灯塔的骗子。阿尔兹握紧银色长枪,他失望地看着熟悉却眼神陌生的女孩,苦涩地说:“我有我的责任。”
洛可可挑眉,她与阿尔兹望过来的目光对视,看懂了阿尔兹话里的格外含义,然后她也笑了,笑容冷冽森然,“我明白了,但我可不是你的责任,我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那真是……遗憾。”
阿尔兹话音刚落,就挥舞银色长枪向洛可可刺来,银色的枪上刻着繁复的纹路,此时骤然在日光下亮起白芒。这是灯塔的武器,一旦触碰就能够阻断巫师身上的魔力,能力越强大的骑士,能够抵消的魔法威力越大。洛可可不敢轻易尝试,她向后瞬移躲过第一次试探,阿尔兹的枪穿透石板路,在地面上凿出一个窟窿,洛可可趁阿尔兹拔出武器的瞬间发出魔咒,操控自然的力量让空气中的水汽凝结化为冰墙困住阿尔兹。她知道这不可能拖延多长时间,于是连忙向后撤与阿尔兹拉开距离,被近身的巫师根本打不过体能一流的骑士。果不其然,几秒钟过后,冰墙应声碎裂,化为冰晶,阿尔兹转动长枪扫开空中的碎渣,再次冲向洛可可。洛可可眼神扫过那柄银色长枪,无法用魔法摧毁武器,那就让人无法拿起武器,她向后跃去,同时挥动魔杖,魔力疏导器具的加持让她的魔法更加细致,空气中细如钢丝般不可见的线缠绕上阿尔兹的身体,只要轻微移动就会血流如柱。其中有丝线搭上了男人的手腕,只要稍加用力,就会剜掉他的整只手。果然,男人放弃了长枪,枪落地的瞬间,男人也以绝佳的速度和柔韧性从丝线的空隙中钻出,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累赘,直接掏出腰侧的短匕首掷向在瞬移的洛可可,精准地预判了洛可可出现的位置让匕首扎进了洛可可的肩胛,要是再偏一点就是心脏的位置,按照这精确和把控力,她合理怀疑阿尔兹是故意为之。为什么不杀了她?他在犹豫什么?这让洛可可脑海里闪过阿尔兹刚刚的话,“责任”一词宛如哽在心口的刺让她阵阵酸痛发麻。洛可可捂着受伤的地方,灼烧般的疼痛延迟袭来,她的动作顿住,趁此机会,阿尔兹扫腿踢起长枪,重新把长枪握在手里。洛可可见机不妙,也不再恋战,立刻拔下肩膀的匕首瞬移离开。阿尔兹没想到洛可可会对自己那么狠,他盯着地上沾着血的匕首默默皱起眉头,捡起匕首擦干净收起来。提前踩好点,大概知道自己瞬移到安全距离的洛可可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跌倒,眼前阵阵发黑,她失血过多了,但被灯塔的武器刺伤,让她的治疗咒语无法充分生效,她只能想其他办法止血。附近的城镇都不能去,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那么危险的人,看来靠近前线打探消息的事要暂缓了。洛可可靠在树边,疲惫地喘息着,她浑身发冷,伤口处的疼痛刺激着她清醒,她吃痛地挥动魔杖给自己取暖保持体温,但这只是饮鸩止渴。有点累了,洛可可想,她有记忆的这几年里,真实的快乐只有前五年,米勒尔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珍贵的友谊,还有她对巫师和人类之间天真的看法,而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她最后的这一个半月,杀戮、欺骗、躲藏、隐瞒,她看清了人类对巫师真实的深恶痛绝,也明白自己终究是异端,她想要为那无辜的一家报仇,也想从灯塔的口中问出自己的归处。不知道巫师们的故乡是什么样子,一定是不再有欺瞒和异类的好地方吧。洛可可闭上了眼睛,她想休息一会儿,也许就这么闭上眼睛一睡不起。昏迷之前,洛可可听到耳边嘈杂的马蹄与嘶鸣,她抽动了一下手指,却终究抵不过身体休克昏厥。等她再次醒来,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间中,身下柔软的丝质床单、床角的雕花四柱与流苏帷幕无一不彰显着房间主人的奢华富贵,洛可可轻轻挑眉,她这是被救了?被一个不知情的有钱老爷?是看上了她的容貌?想到这里洛可可蹙起眉头,她没有摸到自己的魔杖,想来是被收走了,那么救她的人必定不可能是不知情的傻瓜,这样一来,对方救下她的举动就更令她想不通,在人类和巫师的战事紧张的局面下救下明知是巫师的她,一定是有利可图。洛可可想要翻身从窗户溜走,但她不确定这个庄园的大致范围,拉开窗帘从窗户向外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和森林,她在不知道精确范围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使用瞬移咒语。而且,洛可可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蕾丝睡裙,她的衣服被扒掉了,伤口处也缠上了绷带止血,不知道对方是抱着什么心态来妥善处理她,洛可可突然打消了现在就走的念头,她要留下来看戏,如果让她看出庄园的主人有任何想要利用她的念头,那她也不必客气,也省了之后还要回来拿走伴身魔杖的时间。就在洛可可思绪千回百转尘埃落定的时候,房间的门轻轻敲响,三声不急不缓的轻叩过后,门外人没有得到回应,便说了声“打扰了”才推门而入。洛可可站在窗前扭头,与门口的那双橄榄绿的双眸对视上,如同天空与森林遥相呼应,她似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错愕,却不知自己脸上也展露的诧异。“你醒了?”
庄园的主人,也就是如今的灯塔大祭司安德鲁·普林斯很快恢复了常态,在与洛可可对视的瞬间,他想到了几年前消失的那个早熟又毒舌的小女孩,没想到如今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你是谁?”
洛可可也立马回神,从刚刚熟悉又空白的不适中退出,绷紧神经警惕起来,对方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安德鲁因为洛可可的质问而轻扬眉毛,他笑了笑,笑容中带了些许宽慰和得意,他欣慰于洛可可并没有因为成长而失去的机敏与警惕心,也得意于自己知道属于他们之间洛可可再也无法回忆起来的故事。安德鲁恢复记忆是在当年遇到失忆的洛可可之后,他与巫师夫人的契约生效了,凌驾于魔法规则之上的契约想必也是来自无蒙乐园的那些神明手中的产物,他很庆幸自己还能记得当初的记忆,也记得那时的约定,所以无论洛可可如今是什么身份,他仍旧救下了受伤的洛可可。“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你安心养伤吧。”
安德鲁没有道明身份,但他知道洛可可想要找出他的身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在此之前,他不想吓到洛可可,让好不容易遇到的故人再次从眼前消失。“连我是谁都不问就敢留下我?”
洛可可试探着又带着强者骨子里的高傲问道。“我知道你是谁,你的通缉令我也见过,但是不管你曾经犯下什么滔天大罪,现在你是我庄园里的客人,没人敢来带走你。”
安德鲁安抚洛可可,话里话外明晃晃的保护却让洛可可困惑。为什么收留她这样手染鲜血的罪人?这个人又有多大的权力从灯塔下保住她?他到底想利用她做什么?瞬息间,洛可可想到了太多阴谋,但她最后什么都没问,只是站在窗前,任由阳光泼洒在她身上,而她逆着光,冷漠又审视地注视着年轻的黑发青年。这双蓝眼睛曾是回忆里夺目绚烂比宝石还要惊艳的眼眸,如今却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安德鲁注视着神情冷淡的少女,回想起节日庆典的夜市上,如同自由的鸟儿一般灵动的孩子,如今他却只能在她身上看到深深的疏离与心死一般的冷漠。他不知道这几年她过得如何,也不知道为什么洛可可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隐隐地,他感觉胸腔中有酸涩感填满,多年未见的故友重聚,却早已物是人非。“你先休息吧,晚餐时间到了我给你送过来。”
安德鲁温和地笑了笑,为洛可可关上了门,却不知门后,洛可可不自觉对他伸出挽留的手。洛可可奇怪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然后缓缓放下,她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