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义父义母信得过小夏的手艺,那小夏也不客气咯。”
冯小夏可不管夏鸢儿是什么表情,她向来心大惯了,今天不如就跟这娇贵的小姐比一比谁的脸皮比较厚。说着,冯小夏就伸手拿过身旁丫鬟托着的松香木筷勺,动作自然的就像是在自家一样。这个野丫头,夏鸢儿看的银牙咬碎,吃喝取用都那么无拘无束的,还真把这儿当成她那破客栈了不成。“鸢儿早就听富伯父讲过,冯小姐的厨艺不同凡人,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可算是让鸢儿饱了眼福又饱了口福,”都说欲抑先扬,夏鸢儿有意将冯小夏摔下神探,此刻是皮笑肉不笑的赞叹着,“我看着冯小姐呀,不仅菜做的好,这人儿也长得像院儿里的牡丹一样明媚动人呢。”
“夏小姐的夸赞小夏不敢当啊,”冯小夏脸上笑着,心里可是跟一面明镜似的。夏鸢儿夸她像夺牡丹花,可不就是在侧面说她艳俗而上不得台面的吗,“我看夏小姐才是清雅非凡,比义父家那几朵白莲还胜一筹呢。”
“你!”
夏鸢儿原本想怒斥这不懂规矩的村妇,却碍于一旁坐着的富家夫妻,只能把打碎的玩牙往肚里咽。冯小夏略显得意的瞧了夏鸢儿一眼,又七上八下的瞅了一眼富贵和柳氏。见两人正端着饭前的茶盏相谈甚欢,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说她冯小夏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主,可若是在富贵这儿闹起来,传出去可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了。夏鸢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订了婚约,自然是不怕流言蜚语,冯小夏不一样,她可不想被每个来店里的客人在背后偷偷议论。为了自己客栈的生意,她也得维持自己的外在形象啊。“来义父,女儿给您老人家盛碗汤,这汤是我用乌鸡和枸杞,茯苓一起炖的,鲜香又祛湿,对您平日里手脚虚汗有奇效呢。”
喝完茶,冯小夏没有拿起碗筷,而是殷切的将富贵面前的汤碗端起,熟门熟路的舀起瓷盆里的汤。自上次富贵跟她调侃自己总是手心濡湿之后,冯小夏就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自然是要孝敬自己义父的。“哎,冯小姐,你这样不太合适吧,”冯小夏刚想把汤递给丫鬟,一直未开口的夏鸢儿突然出声,“家族礼仪里,晚辈是不可动长辈碗筷的,你不会……”夏鸢儿挑起眉毛挑衅的看着冯小夏:“你不会,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吧。”
“夏小姐说笑了,”出乎夏鸢儿意料的是,冯小夏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而勾起了唇角,她转向夏鸢儿,眼里的光意味不明,“小夏怎么会如此没有规矩,夏小姐贵人多忘事,必定是没记起一条。”
“进食前,若是桌上有汤水,是需要晚辈端给长辈的。”
闻言,夏鸢儿脸上的春风得意霎那间褪了个干净,有一说一,冯小夏作为一介平民,竟然还懂得些贵族礼教,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事已至此,夏鸢儿心里对冯小夏的厌恶居然莫名淡了些。“哈哈哈,这话说得对啊!”
富贵其实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不仅不甚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古礼》中确实提到过,食前,子欲为长者敬茶。小夏的功课确实是做足了。”
“确实,这些都没在女课中提到过,想必平日里定是看过许多书吧。”
坐在富贵左手边的柳氏也温婉的眯起眼睛,赞许道,“我平日里就瞧着这孩子有灵气,原是诗书滋养的。”
“义父义母谬赞了,小夏当不起如此赞赏。”
冯小夏见好就收,敛起那些尖锐的刺,回了句中规中矩的话就坐下了,她虽说并不畏惧面前的夏鸢儿,可她也不想闹得太难堪,让彼此都下不来台。这事至此才算告一段落,饭桌上又恢复了开始轻松的气氛,冯小夏设计的菜谱也很对富贵夫妻的口味,夏鸢儿虽说横竖看不惯冯小夏,可终究抵不过佳肴的诱惑,也抬起纤纤玉手,一点点吃起来。“小夏,你义父这儿就让鸢儿陪着,来陪母亲去花园逛逛吧,”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柳氏擦了擦嘴,轻轻拍了拍冯小夏的手背,“方才吃的快了,颇有些积食儿。”
“好的母亲。”
冯小夏闻声搁下手里的东西,理了理衣摆就跟了上去。三月末,万物生长,燕雀归来,花园里蜂蝶飞舞,一片欣欣向荣。柳氏携着冯小夏走了一会儿,在湖心亭坐下,两人闲谈了一刻钟,柳氏便可以让话题便开始往冯小夏身上偏移。“小夏,我瞧着你今天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昨个没睡好?”
柳氏这话说的是一点都没错,冯小夏来时的脸色不说苍白如纸,也算得上是血色不多,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好像马上就要倒了一样。“母亲,难为您操心了,小夏昨个跟客栈里的人喝酒,倒是有些醉了。”
冯小夏满心里都是回去该怎么应付夏鸢儿这个难缠的主儿,根本没听出柳氏话里的意思。“这样啊,你一个女孩子一定得照顾好自己,若是与人不熟,可不敢乱来。”
柳氏自然不会白白的讲这些话,昨晚富察失魂落魄的闹着要下扬州时她就觉得奇怪,半哄半骗得总算是从自己儿子嘴里扣出了真相。得知冯小夏与墨言歌亲密如此时,她也是震惊非常。毕竟对方是墨言歌,冯小夏怎会被那种身份的人看上……自听说了这件事儿后,夫妻二人的心里就开始惦念着,柳氏再三盘算,还是决定旁敲侧击的从冯小夏这儿套出点儿东西来。只是让她惊疑的是,原本上道的冯小夏,面对她不算隐秘的问询,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柳氏虽仍旧放不下,却不好再多问下去,只能由着冯小夏的话头往下走。“父亲母亲,女儿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