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赌注荒唐今天,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赵福来又唱起了那首儿时听到的歌谣,唱了一遍又一遍,越唱越来劲,越唱越响亮,歌声盖过了阵阵鸟鸣,他唱一会儿笑一会儿,笑一会儿唱一会儿。阿采走过来,笑嘻嘻地说:“少爷别再唱别再笑了,该吃早饭了。”
赵福来止住了歌唱止住了笑声,他扶着藤椅把手站起来,依然笑容满面。阿采搀扶着赵福来的胳膊走进南屋坐在椅子上,八仙桌上白白细细的景芝三页饼正冒着热气,阿采将楠木筷子递在赵福来手里,自己站桌边送吃递喝,赵福来吃的津津有味,阿采忍不住欢天喜地地调侃道:“少爷,今天一大早喜鹊就飞上梧桐树叽叽喳喳叫,今天一大早鸟屎落上了少爷的肩膀,俗话说,喜鹊叫喜事到,鸟屎沾身天降好运,我猜想少爷今天定然会有喜事,少爷你自己猜一猜想一想,今天到底老天爷赏给少爷什么喜事呀? ”赵福来从容地咽下嘴里的鸡蛋海参汤,双手拿起雪白的手帕擦两下嘴角,笑着说道:“托阿采的吉言,该来的自然会来,该有的自然会有,老天爷赏给什么咱都满心欢喜接着。”
说完,低下头继续一脸喜气地吃饭,这个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早晨,赵福来胃口大开好的出奇,居然吃了三张大饼,吃饭喝足,坐在八仙桌边喝过一壶菊花茶,又被阿采扶到天井里坐在大藤椅上晒太阳去了。午饭赵福来胃口更好,吃了四张大饼,太阳偏西了,清晨在梧桐树上唱歌的两只喜鹊又飞回来了,它们接着欢唱:喳喳喳——喳喳喳——喜悦的潮水再次漫过赵福来的心头,他大声询问正在洗芹菜的阿采:“阿采,老爷还没回家吗?老爷六天没回家了。”
阿采回答:“老爷刚刚派小三子回来报过信,晚饭不回家吃了,我猜想肯定又在外面赌,老爷真是的,三天两头在外面赌,这是赌红了眼,七天七夜连个脚印都不往家里送,难怪奶奶得了那样的怪病······”听了阿采的话,赵福来脸上的笑容像长了翅膀的小鸟倏然飞走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空气般轻柔的语调喃喃自语着:“赵世礼啊,你这样做太过份,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老婆孩子?”
赵福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的赵世礼——赵福来的爹,正在安丘磐石镇的七里铺子大过赌瘾,他的对手是杨东宝,家住安丘磐石镇街西,这两位从在七里铺子相识那天便相见恨晚,当天就赌了个通宵达旦,当天就结为刎颈之交。这次,赌了六天还是没赌够,昨晚朦朦胧胧睡了一小觉,今天睁开眼接着赌,接着喝,赌到彩霞满天的傍晚,赵世礼抬头注目着一泻千里的晚霞,叹了一口长气,杨东宝问什么事情难为老兄唉声叹气?赵世礼说我有心事压在心里。杨东宝说有什么心事跟兄弟说出来,说出来就痛快了。赵世礼说咱们是拜过八子的兄弟,理应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对不对?杨东宝说对对对。赵世礼说,好,我要说出来了,这心事闷在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杨东宝说,说吧,痛快点儿,我听着。赵世礼一仰脖子,咕咚一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赵世礼说,今天咱兄弟俩来个新赌注,不赌喝酒不赌赢钱,今天咱俩来个一赌定乾坤!你赢了,我家的面饼铺子、长工短工、丫鬟厨娘,通通归你;我赢了,你闺女梨花做我的儿媳妇。杨东宝听了心中一惊,浑身直冒冷汗,感觉一把重重的铁锤打在身上,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于是豪情万丈地说,这个,好说,就按你说的办。赵世礼按捺住心中的欢喜,镇静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赌注荒唐,不许反悔。杨东宝说,一言为定,决不反悔,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瑰丽的晚霞笼罩下,赵世礼叫来伙计,把七里铺子的天井打扫的一尘不染,在天井正中摆好供桌,燃上香,敬上酒,供上果,花钱请来文书写好赌注,两个人并排着双膝跪地,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异口同声道:苍天在上,苍天有眼,赵世礼杨东宝,我们两个结拜兄弟掷一把骰子做赌注,一赌定乾坤,骰子落地生根,若是正面,赵世礼赢,若是反面,杨东宝赢,赌注已经写好,白纸黑字,绝不反悔。骰子在宁静的光波中旋转着,旋转着,人们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凝视骰子,杨东宝和赵世礼的两颗心同时提到嗓子眼儿里悬着。啪的一声,骰子落地,是正面。赵世礼赢了。他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杨东宝仿佛变成了一块木头,直到赵世礼白花花的银子递到眼前,他才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