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王府出来,天色已经不早。马车上,张雪言见李宣脸色不是很好。也许他心里始终藏着一份亲情,可今日李烨的话,让他彻底清醒。“难过吗?”
她问。“嗯?”
李宣看向她,“为何难过?”
“身在帝王家,你应该明白,当你想要争那把椅子,坐上那至高之位时,你的兄弟就是你的敌人。”
“夺嫡,在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我知道。”
李宣一声苦笑。“其实不只帝王家,身而为人,只要有欲望,便会有不忿,便会有不满,就会有争夺。”
“因为人的欲望,总是得不到满足的。”
“江湖中,普通人,为了地位,为了更上乘的功法,也或许只为了一件衣裳,一碗吃食……”“人总是矛盾的、复杂的,一面善良,可能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面却又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
张雪言的话残酷而又现实,一字一句砸在李宣的心头。“有时候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质,有时候却又是杀死自己的一把刀。”
“那难道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要丧尽天良,泯灭人性吗?”
李宣质问。“当然不是。”
张雪言回答的铿锵有力。“一味的杀人、害人,自有天收,可盲目善良,便是害人害己。”
“你必须要有保护身边之人的能力,也要有屠灭所有敌人的魄力与勇气。”
“你要见过山川河流、朝霞暮晓、春花秋月之美,也要明白黑暗处有狼、有虎豹,正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宣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是啊,人不是非黑即白的……她的这番话,让他震撼不已。可震撼过后,便是深深的疑惑,她一个闺阁女子,为何能说出这些?即使身为宰相之女,眼界开阔些,可这些话非得历经千帆之人,才有所领悟。李宣朝张雪言看去,只见她眉眼舒朗,神色之中可见自由天地。她性情疏阔放达,不受礼法或世俗之见的束缚,他从未见过的身、心皆自由的人。她仿佛是广阔天地间、纵横驰骋的马,也如自在随心的风,到过最高的山,去过最远的海,见过最美的湖泊。那般自由,那般令人向往。李宣的心是震撼的。从未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即使是他崇拜的父皇。在她的眼神中,他可以看见,她从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她自己,忠于她自己。坐在她身旁,他竟是如此渺小。“要是现在有人要杀李烨,你会怎么办?”
张雪言突然问。李宣收起思绪,认真回答,“我会阻止。”
“为什么?”
“时机不对。”
“眼下二弟刚出事,三弟发配蜀地,纵观如今的上京,要是二弟遭遇刺杀,你说父皇最怀疑谁?”
“我这太子之位本来就是靠嫡长子这个身份坐上去的,父皇一直对我不满意。”
“他看好二弟,要是二弟出了事,他第一个调查的就是我。”
“要是在这关键时刻,二弟那边的人做些手脚,那我就得给他挪地方了。”
张雪言点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