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鬼妖，四界分明，扰乱秩序，其罪难容！”

法海双目含煞，显得不近人情地道。道非凡心中一阵无语。这要是放在现代少不得被口诛笔伐，怎么滴对妖有歧视啊？怪不得对方被小青一顿操作就走火入魔，差点破了佛心，就这种非黑即白、不懂变通的思维，一旦出现质疑，后果将是极为严重。二极管可要不得啊！不过看样子，法海现在应该还没有碰上小青，他还可以想办法补救一下，毕竟平心而论他还是挺欣赏对方的。“敢问大师，人与妖有何不同？”

道非凡平静道。“人妖殊途，妖孽害人，作乱人间，皆是涉世祸胎。”

法海眉头一蹙，毫不犹豫地道。“如此说来，只要没有为祸人间，一心向善自然就是好妖了。”

道非凡摊开手，促狭一笑道：“既然如此，有情有义的妖怪又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这……”法海顿时一滞，随后袈裟一挥脸色不好看地道：“荒谬，人乃万物灵长，妖怪野性难驯，不堪教化，怎能相提并论。”

“你看看，这就是歧视啊！”

道非凡咂了咂嘴摇头道，随后他反问了一句：“佛渡有情众生，认为万物有情皆可教化，难道妖怪不属于众生之一吗？”

这就是一个陷阱了。如果你回答是，那代表妖怪和人类并无不同。如果回答不是，这岂非是对佛的质疑？果不其然，法海脸色大变，额冒冷汗，心境剧烈波动。“妖若有情，与人何异？”

“妖若有情，与人何异？”

“人与妖，有何不同？”

他口中不停呢喃这几句话，手中念珠飞速捻动，眉头紧锁，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举止状若疯魔，身后的金色佛陀虚影竟开始出现不稳之象。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他对自己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信念出现动摇了！若是继续下去，深陷迷途，难以知返，后果将是其一身道行烟消云散，化为乌有。“醒来！”

道非凡当头棒喝，犹如口含天宪，搭配佛门狮子吼怒斥一声，将法海从此状态中惊醒过来。“呼呼！”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神色恢复清明之后，法海仍是惊魂未定，只感觉一阵后怕，他面容苦涩地道：“难道一直以来我都错了？”

“我斩妖除魔，难道真的错了？”

若结果是这样，那他苦修这二十多年岂不是毫无意义，到头来一切成空。“斩妖除魔，自然没错，对于为非作歹，伤天害理的坏妖无需手下留情。”

“但对于心中有善念，行善举的好妖，也要分开对待。”

道非凡背负双手，高深莫测道：“正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著名佛偈的意思就是说：世间万物瞬息万变，如雾霭和泡沫中的影子不可捉摸，变换无常，同时又如闪电一般快速变化，不要用既定的目光去看待这个无时无刻在变化的世界，从而陷入执着而束缚了自己。“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法海闻言浑身一震，犹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如他这样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毫无疑问一点就通。只见他拿起手中金钵，双眼神光暴涨，扫向了钵中蜘蛛老僧。“此妖浑身毫无业力缠身，代表从未作恶害人，看来它所说的蒙受灵台寺佛荫之言，并非虚假。”

“这串佛珠上面的灵性非常浓郁，它确实与我佛有缘。”

法海神色复杂，自己要抓的妖怪，却是受到佛荫庇佑，这让他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一声轻叹，他将蜘蛛老僧从钵中放了出来。“阿弥陀佛，你佛缘深厚，自当砥砺前行，终有一日我们或有再见之机。”

“苦海无涯，万丈红尘之中，唯人自渡！”

嗖！蜘蛛老僧一口叼着灵台寺佛珠化作流光遁走。同时，对方还传来感激不尽的话语：“多谢大师开恩，多谢大师开恩！”

犹如放下了一桩重担，法海神色祥和，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哪还有之前状若疯魔的模样。他双手合十，朝着道非凡一拜道：”多谢施主，若非你一言点醒，我只怕就要深陷苦海无法自拔，从此沉沦万劫不复了！”

这是真情实意地感谢，助道之恩大于天！道非凡摆了摆手，谦虚地道：“哪里，大师严重了，这都是你佛法高深的缘故，倒是不才在下班门弄斧了。”

“哈哈！”

法海大笑一声，随后道：“别一口一个大师了，你我年岁相仿，平辈论交即可。”

道非凡展齿一笑，这感情好，看来对方是把他当朋友对待了。有一尊准五阶的高手做朋友，换作别人求都求不来呢。“想不到我潜心修佛，斩妖除魔，自以为功德无量，却是痴妄二十余载。”

“如今一朝得悟，迷途知返，我便从头再来！”

法海感慨良多，修行贵在坚持，但若路走错了，再多坚持也不过是无用功，只会越错越离谱，如今他整个人焕然一新，心头迷惑烟消云散，只感觉看待世界的眼光都截然不同了。“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懂了未必能够身体力行。”

道非凡促狭地看了他一眼，打趣地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法海细思了一下，抬头问道：“对并非罪大恶极的妖怪先进行感化，斩妖除魔则是最后逼不得已的手段。”

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对于妖怪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棒子打死了。“依我看，你先要明白情之一字，只有明白了情为何物，才能真正做到普渡众生，否则你跟妖怪谈感化不是纸上谈兵吗？”

道非凡慢悠悠地道。“这……出家人四大皆空，怎可六根不净。”

法海闻言顿时一脸黑线，这是要逼他破戒吗？“非也，佛曰只有拿起才能放下，不曾拿起过又如何放下？”

“情也有大小之分，小到儿女私情，大到家国百姓，佛渡世人，讲究慈悲为怀，自然就要做到一视同仁，平等地对待众生，这就叫做大爱无疆！”

道非凡在那里满嘴忽悠，却犹如一言惊醒梦中人。“只有拿起才能放下，大爱无疆……我佛慈悲，原来如此！”

法海双眼一亮，整个人激动无比，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