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面试，我心无旁骛，在家闭关奋斗了好几天。博亚毕竟不同于民航，公务航空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因此我每天都在努力做功课，尤其各种公务机的机型与知识，一一牢记，提前做好所有准备。钱多多每天都会给我发微信加油打气，我——“放心，绝不给我们钱博士丢脸！”

段御一听说我要去博亚的消息，突然给我连发了十几个OMG的表情包。外加一句让我十分懵逼的话——“你去博亚还需要面试？”

我不禁打出一连串问号——“你是绿茶喝多了，还是头跟屁股又装反了？”

段御回了我一大串我最讨厌的神秘姨母笑。把我气得想摔手机。至于那个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依然会时不时地想起他……转眼到了周一。清晨六点的日出象征着光明、美好，充满希望。崭新的一天开始，亦是崭新的起点。我化上精致的淡妆，梳起优雅的刘海三七分法式盘发，再穿上当年面试祥瑞时的正装“吉服”。在镜子前照了半天，确保完美无暇，出发！面试时间是上午九点，我提早半个小时就到达了博亚总部。黑白色系的装修，简约中又透着一股高科技的质感，到处可见的智能Ai设备。大堂正中央一块黑金花天然大理石上镶嵌着金灿灿的精致字体：博亚公务航空集团。非常稳重又大气。来到面试大厅，已有一大半人坐在那里等候，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在接待区拿了我的号码：8，倒是个很吉利的数字。我看了看现场，一排十个椅子，一共五排，按照接待小姐说的对号入座，五十个椅子，一个萝卜一个坑，说明只有五十个人面试。公务航空到底门槛极高，选拔更是严格，但面试的流程还是一样的，同样要经历初试、初检、复试，最后是面向大领导的终审。我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低头看资料复习起来。“姐姐，你是祥瑞航空的学姐吧？”

突然间，坐在我边上的女生过来跟我搭话，我抬起头，女生正冲我笑。她长相还不错，一张清纯无害的初恋脸。我微笑道：“是，你好。”

“天呐！”

女生特别激动，一把拽住了我胳膊，叫道：“我上次在祥瑞面试的时候有见过你的人形立牌！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啦！”

我被她的过于热情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姐姐怎么会到博亚航空来面试呀？是准备跳槽离开祥瑞吗？”

“...”我心想：这不废话吗？不然我来干嘛？而且她那声自以为亲切的姐姐，我非常反感。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好吗？我敷衍道：“我就来试试。”

女生娇滴滴地说：“上次面试祥瑞我就失败了，后来我还去面试了一个外航，但又太矮小，身高不符合要求，这次只能再来博亚试试看。”

“不过姐姐就不一样啦！姐姐是有经验的老前辈了，一定会进的！”

老、前、辈？！我顿时嘴角抽搐！整个人都不好了！哪儿冒出来的绿茶？还是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绿茶！换做平时，我铁定往死里怼她，但眼下这场合，每分每秒都要注意自己的表情管理，说不定博亚的高管们正偷偷躲在某一处观察着面试者的一举一动。我只好对她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可真是怀揣着蓝天梦的有志少女啊！”

女生羞涩地笑了笑，接着忽然凑上来，看看我的脸，又说：“姐姐，你的妆化得可真好看呀！”

“哎呀，我都不会化妆，本来今天想化的，但听朋友说还是素颜的好，你说面试官会不会觉得我太清汤寡水了就把我刷了呀？”

真是好一顿茶言茶语。我强压住心里泛起的恶心，笑眯眯地看着她，慢慢把她拽着我胳膊的手扯开，回她一句：“没事，失败了你可以再面试别的。”

也不知她听没听懂我的嘲讽，她也笑眯眯的。过份友好，用力过猛，反而让人感觉很假。“姐姐，我叫林乐窈，姐姐你叫什么呀？我们加个微信吧！”

我本想学连恩冷冷冰冰地说：我没有微信。但是面试开始了，正好打住，谢天谢地。作为一名有三年飞行经验的乘务员，面对基础的初试和对外貌形体的初检审评，我都过得十分顺利。但很明显，博亚的面试官提出的机上情景模拟问题都更苛刻，还会用中英文交叉提问。令我更觉得奇怪的是，那个叫林乐窈的绿茶，在初试时做完自我介绍后评审不仅没有向她提问，还各个点头，似乎对她非常中意。明明是很平平无奇的自我介绍，甚至英语发音还有点糟糕，实在让人想不通。复试是笔试，留下的人集中在一个教室里，就像学生时期严格的考试。一张全英文的专业知识测评卷子，另一张是专门针对心理和情商的测试。我庆幸自己还好做足了公务机的功课，才没交白卷。三轮结束，正好到了饭点，结果要在下午才公布。我压根没心情吃午餐，在等候区静静等待着结果公布。直到公告屏上显示出自己的名字，我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即将面对的是最重要的终审。最后就只剩下了十个人，我们重新拿号码排序，一个个进去，面对三名大领导的终极考核。这次我居然拿到了十，成为了压轴。我刚在等候区坐下，只见林乐窈突然朝我跑过来，又激动地一把抓住我胳膊道：“姐姐姐姐！没想到你会和我一样都进终审了耶！”

我有些愣，努力回忆了一下，刚刚初试后好像就再也没看到她的身影。怎么这会终审了又冒出来了？实在不喜欢她，我只好皮笑肉不笑。林乐窈的号码倒是在第一个，我看她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而且还兴高采烈的，像是笃定已经进了一样。她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我比了个“加油”的动作。真是越看越假，我尴尬得能用脚抠出一架湾流。后面进去的，一个比一个时间长。其实做最后一个比做第一个更紧张，等待的时间最长，并且面试官一个个面下来，越到最后可能问出的问题就越刁钻。本身这样的场面，我都能自信应对。可现在多出被停飞的事，成为了要害，就变得有点紧张。纵然钱多多帮我打点好了关系，但博亚这样的大企业，不可能不对终审的面试者进行背调。我在脑子里不断组织语言，若是被问到，想给出最好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轮到我了。我拿出小镜子补了下妆，再整了整衣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后，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走进了终审室。气氛比我想象的还要压抑。三名领导级面试官也没有第一轮的看上去有亲和力，脸上基本没什么笑容，给人一种压迫感。我以一名空乘最标准的礼仪，先向他们鞠躬问好。“各位老师，你们好，我是十号，丁婉然。”

一位女面试官点了点头，“请坐。”

我拢了拢裙子坐下，双腿并拢与地面呈四十五度倾斜，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是空乘常用的礼仪坐姿，也是我最习惯性的坐姿。一位男面试官翻着我的简历，问：“你是祥瑞航空的乘务员？还是在职状态？”

“是的。”

“那为什么会想到来我们博亚航空？在祥瑞有什么不好吗？”

他的语气虽平淡，我却直觉这个问题似乎是“一题双关”。逃避躲闪是万万不行的。我决定就在这个时候，如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