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我就动身去了扬州。扬州这地方,与深圳最大的不同,就是电瓶车特别多,是上班族的主要交通工具。像深圳宝安这些地方,电动车拉客的非常多,这在扬州是没法想像的。扬州拉客的是黄包车,也是这个旅游城市的一道风景线。我到扬州时是下午五点多钟,在戴勤给我的地址附近找个旅店住了下来。我外出的地方不多,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心里没来由地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知道胖子的老家是这个城市的,从那环形坑里出来,胖子没有回深圳,直接回了扬州老家。我那时明明知道我会到扬州来,也没向胖子要联系电话。我始终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找好住的地方,我就溜跶着去了那个废品收购站。这条路算不上交通要道,一边是一个大厂,一个厂完全占了这条五百多米长的路的一边,另一边是一个村子。村子靠着路有很多商店,指着这个厂养活着。除了商店,还有联通和移动的营业厅,以及两家网吧和三家废品收购站。我要找的这家,就是最靠近边上的一家。这是一个院子,院子一边还有没建房子的空地。有一个小门正对着路。进去门里左边就是一间屋子,里面放着不少废品还有磅秤。院子也散落着不少废品。再往里走,右手边也是一间屋子,屋子的门关着。再往里走就是正对着院门的三间屋子。根据戴勤所说,他就住在右手边这个屋子里。我进去时院子里没人,正四处看时有个人端着碗从那三间屋子里走出来。这人高高大大,大眼睛暴突,一撮小胡子,黄牙往外伸着,给人的感觉有点儿奸诈。我猜这个人应该就是戴勤说的周武。周武一边端着碗大口吃饭,一边问我什么事儿。我说路过,来看看饮料瓶子什么价钱,好拿过来卖。周武啪哒着嘴说,大瓶子两毛,小瓶子一毛,易拉罐一毛。你有多少啊?我说差不多一麻袋,喝了都扔屋里,很占地方,拉过来卖了屋里也干净。周武说那回去拿吧。我说行,行,我一会儿送回来,要是今晚没送来,那就明天啊。周武说随便什么时候都行,我这儿不断人。我嗯嗯应着,离开了他的院子。虽说戴勤投胎了,他住过的那个屋子,还能给人一种阴森感。我现在的目标是,先把他那个屋子租下来,确定戴勤被埋在下面后再报警。这事儿不能急,杀过人的人,心里自然警惕性高。我必须不显山不露水地接近他,让他不对我产生戒备才行。第二天是周日,我就到一个远点儿的废口收购站,在人家门外不远处截住了一个卖废品的,买了一麻袋饮料瓶子,还付钱叫人家送到旅店附近的一个小厂门口。那人好奇地问我买这个干什么。我撒谎说厂里旧设备上有用。等那人走后,我提着这一麻袋饮料瓶子就来到了周武的收购站。来卖废品的人还真不少。我也不急,等人家走的差不多了才让周武过磅。周武说不用,空瓶子论个数,然后哗啦一下倒地上,两个三个的数起来。等他数完,我这一麻袋才卖八块九毛钱。周武大方地说我给你九块。我说等等,你再数一遍。周武瞪了我一眼。真的再数一遍。然后说九块四毛钱,刚才数错了,给你九块五吧。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周武问我,你这瓶子来时都数过了?我说没有,你数时我看着。因为我无聊,就看你数瓶子。周武说真是变态,除了收废品的,自家的废品来卖,没谁会这么较真的。我笑笑说,你才变态,不较真不便宜你了吗?周武说几毛钱能有什么用,这年头谁放眼里。我轻笑了一声,你不放眼里还连这几毛钱都要坑?我俩斗着嘴,他一边从一个破皮包里往外拿钱。我瞄了一眼戴勤住过的屋子,问他,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周武抬头看我一眼,嗯了一声。然后递给我一张十块钱。我接过钱放口袋里,问他这里可有房子可往外租?周武指指地上的饮料瓶子,说:“你不有地方住吗?住旅店不可能攒下这么多瓶子吧?”
我说住宿舍,想搬出来一个人住,交女朋友也方便。周武嘿嘿笑了笑说:“就我这破地方,有女孩子愿意跟你来吗?”
我说这有啥,就晚上睡个觉,除了周日,我白天都要上班的。“找我钱,五毛”周武指着戴勤住过的那个房子,“就那间,一个月两百。”
我把十块钱递给周武,说我没零钱,给我九块五吧。然后还价,说一百五,这破地方哪值那么多钱。周武说成,这九块五算定金,你要不来定金不退啊。我靠,这钱来回两趟还是落到了他腰包里。我这一买一卖加上送货倒净赔四十块。生意不好做啊。我故作不满地一咬牙说成,我今天就搬过来住。他到那三间屋子里找了钥匙出来,把那个屋门打开。里面很久没住人了,一股子霉味儿,还有一股腐臭味儿。这个屋子里,地面上竟然连水泥地都没有打,而是直接铺的砖。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旧桌子,墙上贴的都是旧报纸。要多差劲儿有多差劲儿。我按了一下开关,打开灯,还是那种昏黄的灯泡。我冲蹲在外面院子里收拾废品的周武喊:“周老板,你这屋子里能住人吗?”
周武没好气地说,爱住不住,定金不退。要住就得先把一个月房租交了,押金就免了。我把屋子里收拾一下,锁上门出来,把房租交了。就到外面买个大包,买些铺盖及日常用品,带了回来。我关上门仔细查看,屋里没有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就周武一个人住这院子里,他有足够的时间清理现场。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床下埋的戴勤的尸体。只要能发现尸体,我就可以立即报警。现在我不确定,这么长时间过去,戴勤的尸体有没有被周武转移走。白天不能有大动作,不然一定会引起周武怀疑。我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周武在外面喊门。我打开门,周武伸头看了看,说:“做什么?大白天的关着门,孵小鸡呢?”
我说整理一下私人物品不行啊。然后关了灯就往外走。周武说你铺盖都是新的啊?我嗯了一声,说搬家嘛,总得有点儿辞旧迎新的样。等我走出院门,周武说出门在外,别管闲事儿。我一愣,感到周武好像话里有话。我在这边,一个人都不认识,和初到深圳时一样,就到处瞎逛。无聊就坐公交车,从一个站上,到另一个站下。这一玩就玩到晚上,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到周武的院子里。周武才吃饭,依旧吃的嘴啪哒响。一边吃着饭,一边站在我屋门口,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你查户口啊,我没少你房租就行,你这里也没啥值得惦记的东西。周武说随便问问,你租我房子,按理都得到派出所办暂住证登记的。我知道他瞎蒙的,就说那咱们明天去登记吧。周武马上说不用不用,那不得瞎花钱吗?我诈他:“你这屋里以前死过人吗?怎么有一股腐臭味儿?”
周武整个人愣住,然后赶紧扒拉几口饭说:“你真能扯,死个老鼠什么的还差不多,死个人那不要了我的命了。”
我说随便说说,怎么感觉这屋里阴森森的。周武有点儿生气,说你这人真没劲,这房子你还租不租,不租我退你钱。什么死人死人的,弄得多不吉利,我这得做生意呢。我不急,等他说完才说道:“你急什么劲儿,我就开个玩笑,看你这么大个啊,至于吓成这样吗?急赤白脸地做什么。”
周武说你这人真不好相处。说着端着饭碗走了。一连几天,我都没动屋里地上哪怕一块砖头。周武这人,看起来粗心,实际上小心的很,奸诈的人都比别人多一个心眼。从他白天没精打采的样子来看,晚上一定没少在屋外面听我屋里动静。直到一星期后,周武白天精神起来了。我才在夜里动手。窗户上糊着报纸,我也不开灯,就把手机光调到最亮,打开记事本用白屏照着。把床挪开,把地面上的砖给揭掉。我的包里,有一个短把铁铲。所以我第一天进来,往外掏铺盖时要关着门。周武如果发现我的这把铁铲,肯定能发现我有问题,会百能生法地把我赶出去。我朝下挖了一米,什么都没有。周武就算埋尸,不应该会埋的太深吧。但土里的臭味儿很浓。我又往下挖深了些,仍旧没什么发现。而且再往下的地方,都是实土了,不像有人挖过的样子。上面的一米,还真像是给人动过。我把土回填上,又把砖铺好。其实这样挖出来再回填过去,已经恢复不了原样了。但好在床底下,只要周武不对我产生怀疑,就算他进来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