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晃眼，路南迩的身影直卷到两人的跟前，用力地将她从路正堂的怀里拉了出来。
未给婠婠任何反应的机会，路南迩便狠狠抓住她的肩头，对着她一阵咆哮：“你在这里做什么？！让你提前过来打扫屋子，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待在我的登云苑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么？”
说完，路南迩便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婠婠咬着唇，心中压着愤恨，不可思议地望着路南迩，他莫名其妙的为何要这般对她？他在说什么？什么满足不满足，明明是……
等等！
婠婠忽然顿住，再次抬眸细细看向路南迩，他暴怒的双眸里似乎暗藏着一丝担忧。
他是在救她。
于是，她紧抿着双唇，顺势伏在地上跪好，一言不发。
路正堂终于从这一声咆哮之中清醒过来，看着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的婠婠，他的身体不免微微震了震。
路正堂慢慢放松浑身肌肉，看向路南迩，此时此刻，他正双目赤红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一副疯了要吃人的模样。
他暗吸一口气，道：“这是你院里的小丫头？叫什么？”
路南迩看向父亲，平复情绪，回道：“她就是司司。”
路正堂一阵错愕，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路南迩，又看了看婠婠，道：“她就是前阵子闹得家里不得安生的那个丫头，司司？”
“是。”路南迩应道。
路正堂叹了一口气，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开了天一阁。
路正堂一走，路南迩顿时松了一口气，紧崩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婠婠还伏在地上。
他便道：“起来吧。”
“喏。”婠婠慢慢起身。
路南迩下意识想要拉住她的手腕，然而伸出手后骤然又顿在半空，慢慢收回，隔了许久才问道：“方才有没有伤着你？”
婠婠扯了扯嘴角，心中满腔不悦，但身为下人，也不便随意发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路南迩琢磨着该如何询问此事，但从她的神情看来，她好像有些惊魂未定。
方才的事，从他男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他的爹路正堂看上了他的“通房丫头”。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他想不明白的是，他的父亲从来不缺女人，也鲜少打府上下人的主意，几位姨娘除了已故的二姨娘是娘亲的陪嫁丫环之外，其他两位姨娘都是外面娶回来的女人。为何今日一反常态，对他房里的小丫头做出这样的举动。
婠婠见路南迩一直凝视自己，却也不问话，想来对方才的事，他也有些耻于开口吧，于是主动说道：“婠婠没待他说完，便抢先说道：“小的来打扫书楼，屋子里有味，于是出门摘了枝腊梅回来，想熏熏屋子。不想老爷突然出现，然后……”
然后她就没有再说下去。她不说，路南迩也明白，因为他都看见了。
婠婠见他眉头微皱，以为他不信，正想转头去做事，忽然听到他问：“我爹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她嘴角微微扯动，然后又说，“恕小的冒昧，少爷的娘亲闺名里可否有一个‘盈’字？或者‘莹’和‘迎’？”
路南迩眉尾一挑：“没有。你想说什么？”
“老爷叫我‘盈盈’。”
“盈盈？”路南迩下意识触眉。
“或许是莹莹，又或许是迎迎？又或许是莺莺？”
路南迩伸手在她的脑门上轻轻一弹，道：“你呀，方才吓得脸色苍白，这会儿又神气活现的打探，事情都做完了？”
婠婠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掸抚书架上的浮尘。
路南迩在一旁的书桌前坐下，透过一列列书架的缝隙看着她打扫。
时间过得极慢，婠婠只撞了两列书架，路南迩便没了耐心，于是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的千字悔过书写好了么？”
婠婠刻意歪过脑袋看他，回道：“写好了。”
“去拿来，我看看。”
“可是小的还有好多没有打扫呢。”
“我人就在这，早打扫，晚打扫，我都会盯着你打扫完的。去拿。”
“喏。”婠婠放下鸡毛掸子，准备要出门时，又转身问路南迩，“要给您沏一壶茶么？”
“嗯。”路南迩半歪在书桌前，点头。
“可是这里离登云院很远，等茶沏好了拿来了，也凉了。”
这女人，说白了，就是想着法子不想去拿悔过书。
路南迩挑眉看向她，唇角一勾：“放心吧，就算茶凉了，我也会喝完盯着你把这里打扫完。”
“喏，小的这就去给您沏茶。”
“是先拿悔过书，再沏茶。”
“喏。”
不一会儿，绾绾提着一壶热茶过来，还不忘让小厮从厨房提了一盏红泥小火炉和清水过来放在墙角，以便随时热茶。
待小厮走了之后，婠婠这才将她写的千字悔过书一张张放在书桌上，摆在路南迩的面前。
路南迩看着眼前的十张纸，眉心就快要揪成了一条线。
“这是你写的千字悔过书？”
这十张纸上，满篇只写了一句话——少爷小的知错了。
而且字写得大大小小，歪歪扭扭，如同狗爬过的鬼画符一般。
婠婠如是说：“回禀少爷，小的每张纸上写了十五遍，小的数过了，一张纸上有一百零五字，十张纸上一共一千零五十字，所以小的还多写了五十个字呢。”
望着她满嘴胡话，路南迩忍不住眼眸含笑，唇角轻扬：“好厉害，多写了五十个字。所以，你是在考我的算术，还是在考我的脾气？要不要我给你鼓掌？”
婠婠撇了撇唇，继续装傻：“昨日小的想了很久，也尝试写了一些，可是最终认为没有比只写这句话来得更真诚。”
“我暂且信了你的鬼话。”
虽然明知道她鬼话连篇，可是每一次她都可以逗得他很开心。这就是路南迩为何总是情不自禁喜欢找她聊天的原因。
“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句句属实，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你过来。”路南迩轻勾了勾唇，冲着她努了努嘴，示意她过来坐下。
婠婠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