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柯贤碧竟然没能继续说下去。

宝叔已经打探到了幽影门总部的位置，只要再深入查探下去，那位传说中躲在黄金面具的真容也一定会暴露。

宝叔提醒他，若再往下查下去，有可能会触及逆鳞，到时候会连累整个柯府上下。

他犹豫过，甚至害怕真相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但是为了真相，他一定会亲手揭露，哪怕这人就是坐在他面前有着多年情分的兄弟。

他细细看了路南迩几眼，忽然发觉他变得很陌生，以前那种秉烛夜谈，同睡一张床时的快乐时光，在脑海里变得模糊不清。或许，他从来就不曾了解过他。

这时，门扉被轻轻扣响。

婠婠拿了两坛子葡萄酿前来。

路南迩睇了她一眼，示意她斟酒。

婠婠看向路南迩，视线落在他的胸口上，抿紧嘴唇，迟迟不肯斟酒。

路南迩抬眸看向她，柔了声说道：“我没事，你只管斟酒便是。”

婠婠这才咬着牙，撕了封条，将葡萄酿倒入杯中。

她方想要为柯贤碧倒酒，只听路南迩说道：“别给阿碧斟酒，他的身子骨还未全愈，不能喝酒。”

“无妨。昨日在宁王府宴上，已经喝过酒，不在乎今日多喝几杯。”柯贤碧将酒盅递了过去。

自婠婠进屋之后，柯贤碧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婠婠的身上，但看到她与路南迩之间旁若无人似的眼神交流，心底不免一阵酸涩。

“司司姑娘长得很像我的徒弟。不能说长得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你也认识的，那年乞巧节的赌约，阿南你可是亲眼所见。”柯贤碧毫无预示，忽然说起往事。

路南迩神情微顿，但很快抬眸看向婠婠，笑着说：“原来司文是你徒弟。你不提司文，我差点要忘了。你若早说你上次在街上见到的人像司文，我不早就将司司叫来了嘛。今日你又见着司司，日后可别再说我没让你见人，什么金屋藏娇。”

婠婠瞪了柯贤碧一眼，手指紧紧抠着酒坛子，僵持片刻，便往那酒盅里猛地斟酒，由于力道过大，那酒洒了桌面全是。

换作寻常丫环，如此这般鲁莽做事，不待主人斥责，便早已吓得脆下。可婠婠丝毫没有胆怯之心，“砰”的一声将酒坛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说道：“二位公子慢用，奴婢先行告退。”

“等一下！”路南迩倏然叫住她，然后拉住她的手腕，力道恰好，一把将她拉跌进自己的怀里坐下。

婠婠心头一惊，连忙想要从路南迩的怀中挣扎起身。

路南迩的手却紧扣着她的腰身，按着她，不允许她逃离。

他声音轻柔，若有意无意说道：“我说过很多次，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不必再自称奴婢。我已择人挑了良辰吉日，很快便要纳你过门。从今往后，也别把自己整的像个什么人都能使唤的丫头。”

婠婠顿时深锁眉心，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路南迩，清明的眸光中充满了愤恨怨气。

路南迩若知道她便是司文，为何要当着柯贤碧的面这般对她？这不是在让柯贤碧难看，而是叫她难看。

柯贤碧刚握起酒盅，不由地失笑，直到笑声渐止，才冷冷地道：“原来你都知道。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倒是真不知，你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

柯贤碧不只是言语讽刺，连眼神里都尽是鄙夷。他一口将怀中的酒仰尽，然后起身说道：“我想起还有事，今日便不多叨扰。告辞！”

柯贤碧没有多言，便大步流星离开。

柯贤碧一走，婠婠便愤然推开路南迩起身。

路南迩也沉下脸来，说道：“是终于记起所有事，不想再装下去了么？”

婠婠回眸瞪着他，说道：“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是谁，却一直编着谎话骗我，你难道就没有装么？”

如今司文的身份被挑明，但是婠婠并不能确认路南迩是否知道她是司徒婠婠，所以也不敢冒然说得太明白。

路南迩说：“我若不装糊涂，如何将你留在府中？以什么借口将你留在府中？”

婠婠嘴唇微颤，她不明白路南迩想要表达什么，甚至不敢去想，便咬着牙说道：“那你也不必当着他的面，如此这般羞辱我！”

路南迩抬眸看向她，说道：“羞辱？你认为我有心纳你为妾是在羞辱你？还是破坏你在他心中的美好叫羞辱你？”

“呵，果然……”婠婠失望地摇头，怒道：“难道不是你想要在他面前，宣示自己的主权么？我不过是你养的一个宠物，谁也别想动它的心思。难道不是吗？”

路南迩抿紧嘴唇，道：“你当真以为，我纯粹是为了好玩，养个宠物，才把你留在身边？若是这样，我根本不会想要纳妾。”

婠婠讽笑道：“谁稀罕你纳妾！我就从没想过要做你的妾室，是你自己从头至尾一厢情愿的以为。谁爱去谁去！与我无关！”说着，她便要离开。

路南迩倏然站起身，一把握住她的肩头，道：“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是真的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能明白么？好，我承认，我看见你跟他单独在一起，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一样，鲠得慌。所以方才才会那般冲动。都是因为我喜欢你，真心实意的喜欢你。若不是因为真心喜欢你，我何至于此？”

婠婠惊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听到的。

那个喜欢逢场作戏、玩世不恭的他，竟然会向她表露自己的真心。

路南迩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道：“我不是瞎子，我能看得出来你和阿碧之间有过往，或许是曾经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或许是山盟海誓，永不背弃。就因为我看得出这些，但他是我的兄弟，所以我才会瞒着他，将你留在府上。你跟他之前的事，谁是徒弟谁是师父，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想你把以前的事通通都忘掉，希望日后能走进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