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迩不卑不亢，与其对视。

赵赫笑看着他，道：“这样才是朕的路爱卿！”

路南迩面无表情：“不知圣上突然召见臣有何旨意？”

早朝之时才见过，这会儿又召见，不论赵赫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只要他想召见他，便是一天能召上个几回。

赵赫笑着说：“朕这不是又想爱卿了么？”

路南迩依旧僵着脸：“是炼丹又失败了么？这回要什么方子？臣即刻去找！”

赵赫却笑着道：“唉，炼丹的方子不用爱卿操心，你那好舅父最近命人搜罗了一大堆来，朕还没空看呢。”

“那圣上还有何事？”言下之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时间紧，没空听你逼逼。

“就想同你聊聊家常。没别的事。”

“臣从不八卦家常！”

“路南迩，你这人呀，真没劲。朕是关心你。朕听说近日你想要纳的小妾是你府上的丫头，令堂不允，因此你与令堂闹得不可开交，令堂还把他的心头好，大周朝时期的古董青花瓷瓶给砸了。”

“没这回事。”

“怎的没这回事？朕已经亲自问过路大人了，路大人也承认了。啧啧啧，朕就是好奇是怎样天姿绝色的小丫头，叫朕的阿南如此痴迷？”赵赫开始亲切地叫着路南迩的小名。

路南迩唇角微动，没有说话。

“阿南啊，你若是真心喜欢那个丫头，纳了便是，朕替你作主。但不知孙老将军的孙女和曹大人家的千金，你更中意谁？”赵赫的笑容永远就像凝固在脸上一样，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真实想法。

路南迩道：“臣以为圣上会知晓臣的心意。”

放眼整个朝廷上下，敢这么放肆同赵赫说话的，也只有路南迩一人。从小到大，路南迩对赵赫的态度始终都是桀骜不驯，换作旁人，早被斩首几百次。

然而赵赫却从不生气，仿佛路南迩越是怼他，他越发高兴，每天笑容可亲，如此纵容着路南迩，向群臣展现他对路南迩的宠爱。

但路南迩心底明白，如今眼前的赵赫，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不肯练字，一练字就练到哭鼻子，或是在马背上和他打架，打不过就生闷气的小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都变了。

深处在深宫里的赵赫，却是对他家中之事了如指掌，舅父逼他娶妻的事隔夜便传到宫中。今日突然召见他来，赵赫也绝不只是想与他讨论纳妾这么简单的事。想来昨夜，他假传圣旨入宫的事，赵赫也一清二楚。今日召他入宫，是旁敲侧击。

路南迩忽然意识到，他是赵赫设在群臣之间眼线爪牙，但同时，他的身边依旧有着赵赫另布的眼线爪牙。

赵赫，他不信任何人！

赵赫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白色面具，然后罩在自己的脸上，悠悠地说道：“孙大将军的孙女虽说不拘小节，但听闻姿色一般，曹大人家的千金听闻容貌尚可，但性子呆板，十分无趣。朕以为，阿南你是一个都不中意。这等庸脂俗粉是绝对配不上朕的阿南。但话说回来，为了家族利益，阿南可能还是要从二人之中选一个。”

路南迩抿紧了薄唇，不说话。

“不过，也是，阿南身为幽影门门主，带领着一帮断七情绝六欲的人行事，也难免会变得不近人情。以前，你我还能说说心里话，如今阿南变得越来越生分了，都不愿对我说说心里话了。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当初若不对父皇说，那么多侍读中最中意的人是阿南，阿南你也不会被父皇挑中，不会当上幽影门门主，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真性情。”

路南迩听得出来，赵赫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醒他，即便他是幽影门门主，也当和所有幽影门的门徒一样，要断七情绝六欲。

无论是大将军的孙女，还是曹尚书的千金，两大家族一旦联姻，对他的舅父王聆若来说是如虎添翼，这会让赵赫更加陷入涸辙之鲋的困境。

赵赫不希望路南迩娶任何官宦千金，但同时，也不愿他为一个小丫头动情，说什么作主让路南迩纳妾，只是敷衍之词。赵赫需要的是路南迩对他百分之百的忠诚。

这才是赵赫今日召见他入宫的真正目的。

婠婠的真实身份便是更不能叫赵赫知晓。

路南迩随即跪下：“臣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只要臣活着一日，便会为圣上肝脑涂地，誓死为圣上效忠。”

“阿南快快平身。”笑容再一次爬上赵赫的嘴角，他上前扶起路南迩，拍着他的肩头笑着说，“待朕能夺回实权之后，朕一定会将束缚在你脸上的那张面具去了，从此往后，你想娶谁都可以，想要什么如花美姬纳几个小妾，都随你，朕替你作主。”

路南迩叩谢圣主龙恩。

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殿内。

赵赫立即板起脸来：“何事这等慌张？不成体统！”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禀皇上，贵、贵妃娘娘……小产了……”

赵赫一听，怒道：“混账！贵妃娘娘好好的怎么会小产？”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贵妃娘娘方才在御花园里散步，突然觉得一阵恶心难受，回到寝殿内休息，没多久，便喊肚子痛，然后……然后就流血了……”

“底下的宫女太监都是怎么伺候的？一群废物！摆驾玉华宫。”

这时，守在后殿丹炉前的玄风道长突然兴奋地跑来叫道：“圣上，圣上，这次长生丹说不定能成了，据贫道观测，最多还有一柱香的工夫。”

赵赫一听长生丹炼成在即，转眼眉开眼笑：“是么？快领朕前去。”

小太监一脸惶恐，胆怯地问道：“皇上，那贵妃娘娘那边……”

赵赫顿住脚步，英俊的脸庞满是为难，他看了一眼小太监，立刻转向路南迩，说道：“此次贵妃娘娘突然小产，定是不一般，说不准有人恶意陷害。阿南你与贵妃娘娘乃是表亲姊弟，贵妃娘娘小产这事便交由去阿南你去查，若是查到幕后有人陷害，一律严惩不赦。”说完转身随玄风道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