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周辅有些尴尬,这手机是他在货摊上抢的一个二手手机,只要五百块,他看划算,就买了下来。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到手之后发现,明明一个鸭梨手机,装的却是香蕉系统,这个手机,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卖相,都比别的手机要差一个度,而他也找不到那个买手机的“黑商”了,但没办法,穷啊,也买不了新的好的给自己用,只好安慰这也就是五百块的货值,将就着用了五年。好在功能齐全,虽然反应慢了点,但是不影响生活,只是在张警官的这般打量下,他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自卑——这是穷人最无奈的自卑。“密码是我生日,5014。”
周辅抿了抿嘴,在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破碎的如蜘蛛网一样的屏幕,虽然这也是在昨天想要逃跑时不小心摔出的“重伤”,但只有周辅知道,在摔成这副样子前,他的手机就已经很破旧了,四个角被磨得坑坑洼洼,原本较白的颜色也因为长期的使用边边角角都漏出了铁黑,但光看底部还是一片被手汗染成的黄。“短信呢?”
张警官翻了翻寥寥几个的软件,虽然心里有些嫌弃这个手机的功能和反应速度,但还是比较看重有用信息。“哦哦,在这里。”
周辅赶忙接过手机,已经有些粗糙的手习惯性的在手机背部摩挲着,不知道为什么,点开那个短信软件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紧紧的揪在一起——可能是有些紧张吧,只感到手机的反应速度却愈发的慢。“好,好了。”
周辅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那几条短信还在。张警官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具体内容已经知道了,现在就是看能不能查到发信地址了。“不过,这个发短信号码应该有点问题。”
周辅又重新把手机递了回去,抿了抿嘴,提醒道。张警官正准备接过的手顿住了,他抬头看到周辅平淡的眼神,皱了皱眉,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短信,点开查询手机号,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立刻就反应过来张警官的疑惑。“我有一次看了他显示的手机号,后四位是连着的数字,一看这号码就有问题啊,谁的电话号能那么整齐。”
周辅出声回答,这个案件这么复杂,他可不想被警察怀疑或被这个案子过多的牵扯上。张警官低头就看到刚刚显示出来的手机号——果然如此。无奈庆幸的同时还是有些纳闷,他只是听一个情报站的同事谈起过一些黑市在每年定时发放一些手机号,这种手机号和普通的看上去没有太大区别,就是话费要贵一点,不过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后四位连着数的“假号”。因为这幕后之人这些年因为做的都比较隐晦,所以不管是看号码还是按照显示地址查来源地,到现在也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这笔生意,因此这么明显的号码他也是第一次见,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个“假号”。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些年还是有点太安逸了,见没有人利用这些手机号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就放了两年没查,结果这次被他给撞上了。还如此明目张胆。思索过后,嫌弃的把手机给刚进来的警员,转头对打量了一眼周辅,开口嘱咐。“这几天你好好接受治疗,我们警方如果有事会来找你。”
张警官站起身来,弯腰把凳子放回原处。“过一会,会有警察同志给你送一部新的手机,在这个案件结束之前,你都用那部手机,我们会对你的手机进行定位和反监听,有任何问题你可以给我们打电话。一来,保障你的安全问题,二来,你也好和我们联系。”
站直了身体,抬头看一眼墙上正走着的挂钟,又平淡的扫了一眼有些愣愣的周辅。“我们该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们警方有任何问题会来找你。”
开口告辞,周辅有些无措的看着凌乱的脚步逐渐消失在门口,静谧中他又听到了滴答的水声。长叹一口气,疲惫的慢慢躺下,舒展中的身体渐渐向大脑回血,僵硬的身子密切的贴在柔软的床面,即使鼻子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周辅此刻多想一辈子躺在上面,他多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已经不记得了,大概是有的吧?那也是在很小的时候了,他突然开始怀念那个没有死的父亲,这个吝啬的人,一次都没来过他的梦里。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了之前父亲的呼唤——阿辅,会好起来的。周辅似乎想起了这句频繁出现在他耳边的话,被同学排挤,成绩不理想,爬树太高而摔下来······“阿辅,会好起来的。”
周辅想要抓住这道声音的去处,他想要质问,他不解,他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你走的时候连嘴角都是带着笑的?你对于我和母亲没有一点亏欠吗?是你把母亲的神志带走了吧?可现在为什么又要来烦我?色彩斑斓中他穿梭着,那声音叨扰着他,地面上除了一块块颜色的倒影,似乎还有一张张周辅曾经的笑,欣喜的、快乐的、迎合的、敷衍的,但为什么他从这笑里面看出了哭呢?逐渐的,色彩斑斓里透出了血色,他好像又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女人,一双狰狞的大手,他想逃,但是他却一动不动,“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又出现在他的耳边。会好?哈哈哈,真可笑!如果会好我还会站在这里被这些凌乱的复杂所困扰吗?会好我还会经历本不该经历的一切吗?会好,呵。“我多么希望这就只是个梦啊!!!——”周辅在梦里嘶吼着,忽的,他惊醒。刚刚本来就是个梦。睁开眼睛,一颗汗珠从脸颊划过,他微微的喘气,背上黏腻的感受很不好,他反应过来自己是睡着了,而刚刚就是个梦。周辅吐了一口气,应该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本来他是个乐观派的,很少做噩梦,在他的心里,一切似乎确实是“会好”起来的,但他没想到在梦里自己会出现那样的胡言乱语,对于父亲,他其实并无怪罪,但那些可怕的言论,也让周辅开始怀疑自己的内心是否真的解开了父亲的离去和生活的剥削这一心结,他开始有点看不透自己了,忽然,他想起了之前听张大爷说的一句话,好像是那个什么鲁迅说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是他在一个员工和主管大吵一架后,向周辅感慨的。或许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头野兽吧。周辅无奈地笑了一下,回头看见放在桌子上崭新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