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不住摇头,心里不愿相信,却感觉桃儿没有说谎。俞华大聪明机灵,处事圆滑,早就练就一身见风使舵的本事,进了宫更是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可宝儿知道,那小子被欺压怕了,野心也大,向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宝儿没想过他会背叛自己!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姐弟情,都是假的吗!宝儿心像被人挖去了一块,呼吸都痛。她喉间艰涩难言,“那……皇上他,在哪儿呢?”
苏桃神色一僵,望着宝儿的眼睛,充满了复杂和怜悯。“娘娘,婢子曾经无意间听见聂娘娘的人说,聂娘娘怀的是一对双生儿。想要救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取同样是阴年阳月阴日阳时出生的婴孩的心头血。您恰巧,怀的也是双生子。”
如同晴天霹雳!宝儿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怔愣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她舔了舔发干的唇,“他不但要取我心头血,还要取我孩儿的?”
苏桃不说话,两行泪水从她眼里流了出来。“娘娘,逃吧……”宝儿心痛到近乎麻木。她伸手抚了下鬓角,触碰到那朵芍药。顿时,愤怒、痛苦、失望等情绪摧枯拉朽袭来。她摘下芍药,用力掷于地上,又用脚狠狠的碾烂成泥。而后,主仆俩后山慌不择路的逃去。然而,宝儿大腹便便,山路又陡又滑,她走得很吃力。“娘娘,你小心些……”苏桃话没说完,她脚下一个踉跄,右脚一歪,脚踝处顿时传来钻心的痛。她头皮发麻,心慌意乱之下,脚下又是一滑。山路旁边就是悬崖,苏桃死死的托着她臃肿的身子,“娘娘,小心!”
宝儿抓住了身边的树枝,才堪堪稳住了双脚。可当主仆深一脚浅一脚上了山,却发现无路可走了。她之前一直有些奇怪,为何皇上从不在后山布置兵马,现在知道了。山的另外三面都是断崖,没有能上得山,她也逃不了。追兵的声音由远及近,苏桃哭着说,“娘娘,奴婢马上下山找皇上来救你。”
宝儿一声惨笑,“桃儿,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外边守卫重重,若没有得到皇上同意,俞华大能带人闯进来吗?”
苏桃拼命摇头,“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狠心对娘娘的。”
“不会吗?”
宝儿眉目凄凉。曾经他对她是有几分情爱,可那是在遇到聂无双之前。这些时日,他偶尔来看她,她都能在他身上闻到若无若有的香味,那是聂无双独特的体香。在他心目中谁轻谁重,不用猜都知了。只不过,她自欺欺人,不愿去深想而已。她站在崖边,山风吹动她的衣袂,猎猎作响,腮边上的泪也被吹得冰冷。追兵从山上蜿蜒而来,带头的果真是俞华大。她柔声问苏桃,“你怕么?”
苏桃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如黑曜石般好看,“婢子能陪着娘娘走,自然是不怕的。”
宝儿心里涌上悲怆。跟了墨染这么久,到头来丢掉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不说,连个婢女都护不住。心痛到窒息,她痛苦地揪住了胸前的衣襟。她喘了口气,“桃儿,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的。你下山去,带走木屋里的银子,能逃多远便多远。”
苏桃哭着摇头,“不,娘娘,婢子的命是你救的,婢子要守着你。”
“苏桃,你走,这是命令!”
宝儿不由分说的推搡她,拼了命的推,“若我死了,没人收尸,你就在我娘家立个衣冠冢。快走,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苏桃被她推着赶着离开。苏桃痛哭着跌跌撞撞往山下跑,估计是抱着一线希望找皇帝。真是个傻丫头。见俞华大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没再理会,继续往山上追来,俞宝儿便放心了。他的目标是自己,无关紧要的苏桃,他不会放在心上。俞宝儿理了下衣裳和凌乱的鬓发。很快,俞华大带着追兵威风凛凛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唇红齿白的少年身穿着冰冷的甲胄,眉宇间充满了英气,也多了几分威武的气势。“娘娘。”
这个称呼,彻底将宝儿与他的姐弟情割裂。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俞宝儿还是心痛如绞。她哑声问,“你为何而来?”
“娘娘。”
俞华大神色淡漠疏离,“华贵妃患有心疾,你推她跌下台阶,使她病情加重,腹中胎儿难以娩出,便是一尸三命。皇上命微臣前来,取你的心头血救她。”
果真如此!俞宝儿只觉得整颗心都碎成了粉末。她嘴唇哆嗦,声音颤抖得几不成音,“他自己为何没有来?”
“华贵妃要生了。”
她要生了,所以他便陪着她,遣她的弟弟来取她和孩子的心去救聂无双母子。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在这深宫后院,他就是她的唯一,她的命。她曾无数次想过,等孩子生下来,就同他一起带孩子们回家乡拜祭爹娘,重温以往的回忆。再四处走走,好好看看这大好山河。可不成想,他竟会如此对待自己,对待自己的孩子!她不是他的掌中宝吗?他怎么舍得!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吗?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能,怎么能!难道聂无双的命是命,她母子的就不是了吗?宝儿痛彻心扉,连呼吸都是血腥味,她憎恨地看着他,“聂无双不是我推的,要我说几次你们才信?”
俞华大眼神一冷,“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不是你推的,难道是华贵妃自己掉下去的?”
“华大,连你也不信我!”
宝儿痛心疾首、悲愤嘶吼,“我是你的姐姐,与你一起相依为命长大,一起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你为什么信一个陌生人却不信我,为什么!”
望着宝儿痛不欲生的样子,俞华大眼里闪过痛苦之色。可随之,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娘娘,你跟微臣下去吧,这里风大。”
她仰起头看天,眼泪汹涌地滑过脸颊,“你并非只是取我心头血那么简单吧?是不是把我孩儿剖出来,再挖掉我们母子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