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家姐的形象中一向都是温文尔雅，十分沉稳的，猛然被她看到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唐平安心里很有些羞耻在。他整了整衣冠，干咳一声。“姐姐你怎么来了？”

唐安宁：“累了，出来看看。你在跟别人吵架啊？”

唐平安硬着头皮点点头，被迫偃旗息鼓。“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那身材干瘦的女孩躲在中年妇女身后，面对光鲜亮丽的唐平安，怎么看都像是受欺负的那个。唐平安很委屈，“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们只是发生了一些矛盾而已。不信，”他努头，“你问那个大嫂。”

“谁是你大嫂？”

那妇女瞪着眼睛叉着腰，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看得唐安宁心下了然。“你应该是什么地方得罪大嫂了，快给人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唐平安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明明是她诋毁姐姐你在先，我说她反倒成了恶人先告状了，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我占理！”

眼看又要吵起来，很多人当然是站在唐安宁这边，于是纷纷上前劝阻那个中年妇女。“大姐，你都霸道这么多回了，难道就不能让让这位小公子和小姐吗？就那么死心眼吗？”

大嫂被这么多人围着也丝毫不退缩，反而就地一坐，也不管地上有多脏，就开始撒泼了：“你们这群没天理的人，先前都是我在这里的，你们日日都能看见我，现在这群人来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唐安宁见过厚脸皮的却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一时之间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很。难道她还能真的跟这个大娘计较吗？唐平安还想跟她吵个天昏地暗，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居然是刚刚那个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怎么了？”

唐安宁问她。小女孩摇摇头，比划着手势。唐安宁原本看得很费解，之后才后知后觉，这个小姑娘居然是个哑巴，于是，她看向对方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同情。“你，你的意思是，不要，不要理睬谁？”

她艰难地解读着，好半晌才明白这个小姑娘想表达的意思。“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唐平安突然出声。“她的大概意思是，她的娘亲经常这样，所以不用管她，等没有人理她，她自然会起来的。”

唐安宁听罢，心情复杂地望着那个撒泼打滚的妇女，追问了一句。“难道你的母亲过去经常这样吗？”

小女孩点点头，又开始比手势，纤长细白的手指用尽全力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一切。后来唐安宁问起他怎么能看得懂小女孩的手语的，唐平安还是以前的说辞——自己从书上学的。唐安宁对此表示很佩服。除了医书，她什么书都看不进去。“对了姐姐，我看她的手语好像很熟练，想必是经过了很多次的练习。”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有疑问。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连个先生都没有，这个小女孩儿哪来的书，居然还能歪打正着地学会，甚至还能跟他们这些看过书的大人沟通。唐安宁：“刚刚看那个妇女的样子，并不像是会给女儿买这种书的人，而且我刚刚赶到的时候，她们平常之间也不会用她学到的手语交流，她居然和我们更合拍。”

唐平安点点头。“那个小女孩的素养，和她娘亲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唐安宁还派人特意了解了小女孩的家庭背景，发现她所在的家庭的确很贫困，小女孩生下来不会说话，父亲从小就病逝了，又因为是性别女孩，所以他们家不少被欺负。当然，等她长大之后，这些欺负她的人就少了，她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和她的母亲简直是云泥之别，她母亲在村里生活的几十年，甚至还不如她的人缘好，所以即使那妇女当街撒泼，大家也只是冷眼旁观，并不会去干扰。唐安宁很是唏嘘。这样好的孩子，要是受过教育，会成为怎样的好人。“你怎么留意到这么多的，难道你对那个女孩有意？”

唐安宁随口调侃了一句，坐在旁边的唐平安却骤然脸色通红，好像听不得别人提起这件事。虽然腼腆，但他还是很乐于跟姐姐分享他和那个小女孩之间的趣事。“姐姐莫要打趣我了，和她交谈之间，我发现她居然看过很多我也看过的书，我们之间很合得来，不过我说想去她家看看，她突然又冷落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傻孩子。唐安宁听到前半截，刚要笑呢，突然就被他这一番话僵住了。这样的小女孩她在现实世界里见过不少，通常都是天资聪颖，一身傲骨，虽然如此，可更多的是伴随着不妙的家境，还有刻在骨子里的深深的自卑。“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需要明天正常找她即可，但是千万不要提起这件事了，这并不是一件什么让人感到很美好的事。”

唐平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唐安宁想，那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要是他们之间有缘的话，唐安宁甚至能预料到几年之后他们成亲的模样。但在现在，这多半也会成为一个不可实现的幻想。唐安宁想着想着，看看时辰，又要去忙了。这会忙碌的队伍加入了那个小女孩，她手脚麻利，看得出平常不少帮别人劳动。先前说了她天资聪颖，不仅是村里唯一一个识几个大字的，还是唯一一个精通精细活儿的。唐安宁跟唐平安学了几个手语意思，现在他们已经能正常交流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唐安宁比了个夸赞意思的手势。小女孩没有回应，受到夸奖还很是害羞的低下头。唐安宁想起唐平安所说的小女孩家境困难，于是提出要给她报酬。小女孩摇摇头，连忙摆手拒绝，看上去很是慌乱。难道是她的家长不让他收钱？“收着吧小季，人家白白给你的，你凭什么不要，日后你要是出嫁，我可没有嫁妆给你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