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医科乡试中,傅太后的先祖就是这样被黜落的,虽然他在下一场医试中一路高歌猛进,拿下了医科状元,但还是没能改变他第一次医科直接落选的结果。因为那一年,坐在他对面的,恰恰是首位医科状元,也就是顾家先祖顾眠。但医科考试自创立以来就是这样的规矩,被淘汰的考生也只能自认倒霉。除了识草、试药发生了改变之外,切脉一项也升了级,变成了案答,也就是不再给考生切脉的机会,而是直接下发脉案,考生读了脉案之后,写下治疗之法,以及相应的药方。最后一项考试则是诊治,就是由官府出面,请来本府内一些身染顽疾之人,要求考生诊治,视诊治情况来给考生评定等级。当然,如果要是考生胡乱用药,把人治死了,也是要偿命的。所以比起医科院试来,医科乡试参与的人少了许多,很多人不敢冒着生命危险来参加,也只能在乡野之中当一个走街串巷、摇铃行医的大夫,成不了坐堂的郎中。顾家到淮阳府的时间是七月下旬,药侯府也紧随其后,连房子都赁在了顾家旁边,两家大门挨着。到了淮阳府之后,顾昔霜利用考试前的几天时间,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自然也听了不少关于医科乡试的消息。虽然燕州出了个女案首的消息也不算小,但对于淮阳府而言,底下的什么燕州、锦州、崇州、青州那都不算大事儿,燕州医科考试的结果,根本都摆不上台面。更何况现在,比医试结果更重要的事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威毅侯寻亲,再是淮阳知府私调府兵,直接下了大狱,燕州太守补任淮阳知府,锦州刺史补任燕州太守,紧接着就是青州太守被砍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燕州的案首来得轰动?不过顾家的到来,对于安知府来说倒是一件大事,毕竟两家人的关系不错,顾昔霜来了,他无论如何得表示表示。因此,安知府在知府衙门里摆了一桌宴席,宴请了顾家上下。与此同时,白家和傅家也各有心思。白府里,白老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思微沉:“都这个时候了,那姓顾的丫头居然还没来咱们府上拜访,难道真以为自己得了个案首,就可以不把白家放在眼里了?”
虽说燕州爆了个冷门,出了个女案首,但燕州本来也不是医道兴盛之地,除了若干年前出过一个卢三一路考中了医科进士之外,其他人都不过是医科举人。而白家却不一样了,除了白老爷之外的其他几位老爷,都已是医科进士,供职于太医院。白家在淮阳府医药世家之中,足可以称得上是豪族。而那个姓顾的丫头,不过是乡野出身的小丫头片子罢了。按白老爷的设想,顾昔霜应该会在到达淮阳府的第一天,就上门拜访,表示自己愿意投在白家门下才对,没想到马上就要开考了,仍是不见这个姓顾的到来。白家大小姐白玉楼给老夫人请完安,从内院出来,看到父亲愁眉深锁地踱步,不由得微微一笑,迎上前去。她姓白,又喜欢穿一身白衣,晚风拂过,仙袂飘飘:“爹爹何必这么忧心呢,区区一个燕州案首,难道还能威胁到女儿的地位?”
白老爷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她居然敢抢在你前面考到了第一名,岂不是夺了你的风头?”
白玉楼微笑道:“区区一个院试案首,夺了也就夺了,乡下丫头没什么见识,自然是拼尽了全力,搜肠刮肚拿出全部的药方,才勉强换来一个案首而已,女儿身为白家之女,却不能这般毫无顾忌地拿自家秘方去搏前程。”
“再者,院试案首不过是虚名,也没有必要拼尽全力,女儿只要能在乡试中夺得第一名就可以了。”
白老爷恍然一笑,赞许地点点头:“还是我儿聪颖,一下子便让为父茅塞顿开啊!”
又沉吟道:“话虽如此,可万一那姑娘投在了傅家麾下,却又如何是好?”
傅盛可是傅太后的亲戚,虽说他和傅太后关系并不亲近,但亲戚毕竟是亲戚。倘若那个姓顾的小丫头帮着傅盛对付自家女儿,那不就麻烦了吗?白玉楼笑道:“那又能怎样,难道区区一个燕州案首,就能是女儿的对手了吗?”
“比起那姓顾的小丫头,爹倒是应该留意一下另一家姓顾的呢。”
白老爷愣了一下:“你是说……”白玉楼柔声道:“听说威毅侯已经到了淮阳府,准备在淮阳府休息数日,然后就启程回京了。”
白老爷顿时皱起眉头来:“我儿的意思,为父明白,只是那姓顾的二话不说便斩了青州太守,也未免太狂妄了,咱们家同那姓顾的交结,只怕会惹来祸患!”
白玉楼笑了笑,柔声道:“爹爹,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威毅侯想要与太后作对,单靠自己的实力怕是不成的,毕竟傅太后的根基,恰恰就是在太医院,咱们家与威毅侯府交结,恰是各取所需!”
白老爷听得眼睛一亮,的确,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太医院永远都是傅家的一亩三分地,白家就是铆足了劲,也只是在人家手底下挣命而已。想要出头,就得另辟蹊径,破土而出!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比起把时间浪费在傅家和姓顾的小丫头身上,还不如结交一下威毅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