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霜一直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白玉楼和赵焱说完，期间还给赶车随行的羽沐和羽澜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俩先别发作。她倒是想看看，这两个人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好不容易等赵焱说完，顾昔霜微微一笑，还问了他一句：“说完了？”

赵焱古怪地看了顾昔霜一眼，这姑娘脑子有病吧，居然还问他说没说完，难道是挨骂有瘾？他哼笑一声，在心里赞美自己真是太善良了，居然明知对面是个傻子，还不对她赶尽杀绝，留有一丝仁慈：“说完了！本公子说的可都是至理名言，你这小丫头回去好好儿参悟参悟吧！”

顾昔霜点点头：“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我了。”

她朝羽沐和羽澜打了个手势，又朝赵焱看过去：“掌嘴。”

羽沐和羽澜早在赵焱开口教训顾昔霜的时候，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活儿了，发现她们俩被赵焱称为花魁娘子，更是快要气炸了，顾昔霜一声令下，二人立刻行动起来。羽沐二话不说，使了个擒拿手将赵焱制住，羽澜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朝赵焱妖媚一笑，紧接着便铆足了力气，甩了赵焱十个耳光！十个耳光下去，赵焱的脸肿得像个猪头一样，满口都是鲜血，他想要说话，可是一张嘴就忍不住喷出鲜血，直接喷了白玉楼一裙子！白玉楼原本气得肺都要炸了，被赵焱这么一喷，登时吓得尖叫起来，倒把生气给忘了。顾昔霜冷冷看了赵焱一眼，微笑：“这位公子还是慎言，本姑娘看在你是医科童生的份儿上，这才小惩大诫，下次若再出言不逊，我就要上报知府衙门，褫夺你医科童生的身份了！”

赵焱好不容易喷干净了口中的鲜血，含混不清地开口：“我、我可是有功名在身，你竟敢打我……”羽沐冷笑一声：“我劝你省省吧，正经的科举考试，也得是考中了秀才，才能够见官不拜，不受大刑，你一个医科童生，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羽澜翻了个白眼：“也就是我们姑娘人美心善，不稀罕跟傻子一般计较，不然就凭你刚才那些话，早把你送到知府衙门里挨揍去了！”

白玉楼深吸一口气，她方才还不明白，顾昔霜一个乡野丫头，怎么有这样的胆子，竟敢当众殴打医科童生，但听她提起知府衙门，倒是若有所思。安知府也是燕州调来的，和顾昔霜是同乡，自然会多照顾她几分。这般想着，白玉楼立刻站到赵焱身前，怒道：“顾姑娘，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就算安知府很看重你，你也不能仗着知府衙门的势，这般胡作非为，同样都是医科童生，你有什么资格令下人掌掴其他考生！”

说完，白玉楼厉声道：“今日倘若你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本姑娘将会带领在场考生罢考，这等罪过，只怕你担待不起！”

傅夫人眯起眼睛来，这等出风头的机会，可不能让白玉楼一个人抢了去：“不错，若你给不出一个合理解释，本夫人也会上报太后娘娘，请她老人家还赵大夫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考场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尔等考生不去候考，在这里大声喧哗些什么？”

白玉楼朝来人望去，顿时心头一喜。本届医科乡试的考官，居然是淮阳府的医署丞！淮阳医署丞年近六旬，医术奇高，还曾经中过医科进士，但却自请调到淮阳府来任职。听说他原本是能考中医科状元的，却被傅太后打压了，因此才自请下放，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十分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现在顾昔霜仗着淮阳知府的势力这般横行霸道，淮阳医署丞岂能容她！因此，白玉楼立刻上前两步，朝淮阳医署丞施礼：“大人，我兄妹不过是因为这顾昔霜出身贫寒，却花了大价钱租赁车马衣饰，觉得有些不妥，好心规劝几句罢了，不料她却仗着自己与知府衙门有些交情，将我表哥打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简直成何体统，请大人为我兄妹做主！”

傅夫人也立刻上前两步：“请大人还淮阳府所有考生一个公道！”

此时的考场里，许多考生也被感染，异口同声：“请大人明察！”

淮阳医署丞拧起眉头来：“尔等在说些什么胡话，什么出身贫寒，租赁服饰？”

白玉楼心下着急，淮阳医署丞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听不懂人话了呢？她正要开口解释，却见淮阳医署丞一眼扫见顾昔霜，竟如同见了神仙一般，立刻快步走到顾昔霜面前，纳头便拜：“晚辈黄逸仙见过太上师叔祖，给太上师叔祖请安！”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好像被五雷轰顶了一般。淮阳医署丞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居然给顾昔霜这个十几岁小丫头磕头，还自称晚辈？怎么，现在投胎越晚，辈分越高了吗？倒是顾昔霜见多识广，先回过神来，这准是了然禅师这个辈分大魔头又不知道作什么妖了：“起来吧，你姓黄，那黄芪是……”黄医署丞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他老人家是晚辈曾祖的爷爷。”

顾昔霜揉了揉额角，心里大概有了谱，估计了然禅师跟黄医署丞说的是，她是他的师妹了。这倒霉孩子，倒是悠着点啊，就说是忘年交什么的不行吗？还不等她回过神来，便见黄医署丞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方才是师门礼节，现在方是朝廷礼节。”

顾昔霜站直了身子，准备施礼，她没记错的话，考生是要给主考官行礼的。众考生正要动作，却见黄医署丞又是深施一礼，依旧毕恭毕敬：“下官黄逸仙，拜见顾大小姐！”

一时间，众考生连行礼都忘了，惊诧的声音铺天盖地：“下官？！”

淮阳医署丞可是正五品官职，黄医署丞怎么会在顾昔霜面前自称下官呢！顾昔霜掩面，觉得今天把自己这一辈子的人都丢尽了：“免礼免礼，快起来吧。”

黄医署丞仍旧恭恭敬敬：“谢顾大小姐。”

说完，才直起身子来，古怪地扫了众人一眼：“尔等何故大惊小怪，本官不过区区五品医署丞，见侯府嫡女安敢不拜！”

别看顾昔霜现在没封号，但凡侯府嫡女，出嫁时一律封为三品县主，比他小小一个五品官高到不知哪里去了！这帮考生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啊？难道他们考试之前都不打听打听，跟自己同一科参加考试的考生里头有些什么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