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患者进行了紧急处理后，戚雯雯密切观察着患者氧的溶解量和一氧化碳的排出情况，以及碳氧血红蛋白浓度指数的变化。情况不乐观！碳氧血红蛋白浓度指数还是居高不下。“抗氧化剂。”

戚雯雯面色肃然，内心冷静，镇定指导用药。然而，患者的细胞新陈代谢没有改善，抗氧化剂对脑细胞也没有脱水作用，而且患者的眼睑反射有渐渐消失的迹象。“戚医生——”一个听说过戚雯雯的许多事迹，每到周日，就专门申请换班，非要跟戚雯雯一起坐诊的实习医生见此情形，有点慌了。戚雯雯沉稳依旧，从容吩咐护士，“脑细胞赋能剂，三磷酸腺苷，辅酶A及细胞色素C。”

可是，患者吸入一氧化碳太多，家中没有其他人，是邻居给老人送饺子才发现老人出事了，送医并不及时，眼下的情况很糟糕。现在，脑细胞赋能剂用下去也没有明显的效果，而且患者的情况越来越危急，血压下降，呼吸急促，高热不降！“拿多一些冰袋过来，还有冰帽。”

戚雯雯要给患者物理降温。患者的体温要保持在32℃左右，才有可能降低碳氧血红蛋白浓度的半衰期，解除细胞色素化酶的抑制！护士赶紧给患者的头部用上冰帽，并在体表用上冰袋。可患者体温下降困难，并伴有寒战的现象。不多时，患者四肢厥冷，且频繁抽搐，眼睑反射几乎完全消失。实习医生没见过这种危急的阵仗，吓坏了，苍白着脸，慌张地问：“要不要叫急诊科主任过来？”

戚雯雯没搭理他，持续沉着吩咐护士：“安定。”

“为什么要用安定？”

实习医生的方寸彻底乱了，吓得大叫。戚雯雯没有看他一眼，只稳重道：“患者现在这种情况，要用冬眠疗法。”

实习医生拦住戚雯雯，他的心理素质差了点，但理论背得还是很熟的，“冬眠疗法是限用的，我们不能擅自使用，必须取得患者家属的签字同意后方能采用。”

戚雯雯这回冷厉扫视了他一眼，“你现在能联系上患者家属？”

“联系不上更不能擅自决定，不然将来发生什么事，肯定要产生医患矛盾，你别冲动，我去叫主任！”

实习医生飞快地跑到办公室，不一会儿，急诊科主任赶到了，根据患者的情况，做出决定，“就用保守疗法！”

“保守疗法的后果，你清楚？”

戚雯雯声儿不大，但眼神很冷。科主任被她凌厉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虚。他也知道冬眠疗法更好，但这不是患者家属不在现场，没人签字同意嘛！他明年就退休了，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医患矛盾或者医疗事故，晚节不保。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戚医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要想一想，患者这种程度的一氧化碳中毒，恢复意识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治疗后能恢复意识，又可能会出现怎样的后遗症？”

戚雯雯早就分析过了！“如果用冬眠疗法，患者清醒过来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但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会出现痴呆，记忆力和理解力减退，肢体瘫痪等后遗症。可是，如果用保守疗法，患者竖着走出医院的可能，不到百分之十。”

“主任，你的担忧我也理解。但，医者父母心。”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你们的至亲，譬如，你们的父母，或者你们的孩子，救，有一半的希望；不救，就只能等死，你们是选择救还是不救？”

主任推了推眼镜。戚雯雯的话说得他倍觉难堪。额间都冒出汗来。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戚医生，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因为你出身不一样，有些困顿你体会不到。”

“在医院里，每天都会有病人出院，但不是每个出院的病人都是康复出院的。有不少病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放弃治疗。而在那些原因里，就有担心花费巨额医药费治疗后，人还是没了，不想人财两空，这么简单却又这么现实的原因。”

“作为一名医生，我们当然希望每一个人病人都能痊愈，但那只是一种理想。现实是，医院里每天都有人去世。这是我们不愿接受但却必须接受的事实！医生也是人，不是神仙，我们拯救不了全世界。”

他在说她不切实际？因为她出身权贵，没体会过平常百姓的疾苦？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承认，主任说的那些放弃治疗的情况确实存在，而且还不是一起两起。但，她不是超人，可她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救更多的人！“主任，你还记得当你成为一名医生那天宣读过的誓词吗？”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竭尽全力。”

戚雯雯将这四个字拎出来重音强调，“可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病患是怎么评价我们医生的吗？治不好病，吃不死人。”

主任的后背也开始汩汩冒汗。治不好病，吃不死人，那不正是他奉行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被臊得脖子都红了，但态度依旧坚决，“好话赖话我都说了，你如果还是一意孤行，那么我只能说，你现在还没毕业，只是在医院见习，身为主任，我有权否决你的方案。”

谁人不曾年轻过？他初出校园的时候，也跟戚雯雯一样，理想化得很。可当现实的大耳光一次又一次地扇在脸上，他就清醒了。戚雯雯早晚会懂，有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做，还要看值不值不得做！有个词，叫权衡利弊！“我是没有毕业，但年纪不等于资历。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不赞同。既然我们无法达成共识，那就请更高的领导来决断。”

戚雯雯不再跟主任废话。再争执下去，患者的情况只会更加危急！她想拿院长来压他？主任怒了，老脸一阵青一阵红。正要阻止戚雯雯将事件越闹越大，外面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爸——爸！”

随着声音而至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急得满头大汗的男人。患者的儿子来了！在听了老人的情况以及不同的治疗方案可能出现的后果后，男人握住戚雯雯的手，恳切道：“我选择冬眠疗法，治疗同意书拿来，我签字！请务必尽最大的努力，救回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