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那件衣服！席天感觉有些眩晕，像是被人照着脑门当头一棒打下来。“雯雯这是怎么了？”

他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问，声线一下变得沙哑。因为他说话一贯低沉，叶琴和戚国栋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叶琴无奈地回答席天，“这张照片呀，是我和你爸去乡下考察，雯雯也吵着要去，我们就带她一起去了。结果到了乡下后，她图新鲜，一个人溜到村子后面的树林里去玩，手还被树枝划伤了，幸好没有留疤。”

说到这儿，叶琴发现席天的眼神太过深沉，她担心席天觉得戚雯雯莽撞冒失，又赶忙补充道：“不过，她这伤可不是贪玩弄的，而是她在树林里发现有个小男孩被绑架了，她是在救人的时候受伤的。你说说，她那时才几岁呀，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绑匪都不怕，我和她爸后来听她说起，都冒一身冷汗，想想就觉得后怕！”

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席天，听完叶琴的话，眸色闪烁，心头好似被人猛然插/进一把电钻，再把功率调到最高，疯狂搅/动。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各种强烈的情绪一起冲了上来，连呼吸都是痛的！原来是她！儿时救他的人，竟是戚雯雯！当年，她把他从破庙里救出去时，穿的就是照片中那件衣服！长大后，当他遇见戴着他留给救命恩人的那条项链的林敏，所有的细节也都能对得上，他从未怀疑过林敏的身份。虽然他知道林敏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以前觉得那些问题不涉及原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她撒下了弥天大谎！这项链是怎么到林敏手里的，其中的细节，席天不能说一清二楚，但至少也是十拿九稳。林敏连戚雯雯的爸爸都敢觊觎，又怎么可能不觊觎戚雯雯的其它东西！席天的手心在冒汗。他素来手凉，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掌心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还有他的后背也是。时而一阵发烫，时而又一阵发凉，他既像是深陷在火山里，又像是置身于冰川中，浑身说不出的难受，难受得他的脑袋都快开裂。但痛到极致，又是一种涅槃重生的欣喜和痛快！席天勉力压制着翻江倒海的情绪，嗓音里还是有丝掩不住的微哽，“这两张照片能给我吗？”

“当然可以呀。”

叶琴果决将照片抽出来，递给席天。席天将照片拿在手里，就像拿着全宇宙独一无二的宝贝那样小心翼翼。“雯雯去哪里了？”

“可能在院长办公室吧，先前有医生过来找她，说有一起特殊的病例，让她过去看看。”

席天嗯了一声，“我去找她。”

表情看起来还算淡定。可他的脚步却快得像飞一样。尤其是走出戚国栋的病房后，他全程一路奔跑，奔出住院部，跑向院长办公室，脚下如同生风一般。戚雯雯不在院长办公室。她跟院长事情谈完了，刚离开没一会儿。席天说了句谢谢，匆匆退出院长的办公室。一边四处张望寻觅，一边掏出手机，给戚雯雯打电话。拨号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颤。走到走廊的尽头，席天从窗户往下看，看到戚雯雯在住院部和医技大楼中间的花园里，跟几个护士在说着什么。席天摁断还未拨出去的电话，大步流星地冲下楼去。护士看见席天过来，额头上布满了汗，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因为来回奔跑，也微微有一丝凌乱，跟他平常冷静自持的模样有很大出入，想着他找戚雯雯有急事，识趣地跟戚雯雯道了再见。戚雯雯背对着席天，不知他过来，她迈开脚步，准备回戚国栋的病房。这时，席天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紧紧的。倾尽所有的力气和情感。他再也不要放开她！永远不放开！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戚雯雯的神经和身体瞬间紧绷。等她凭借那熟悉的感觉认出是席天，戒备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但身体还是感觉很不自在，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做这样亲密的举动。“席天，你怎么了？”

戚雯雯能轻易感觉到席天的胸膛在剧烈起伏，还有他的心跳频率，非常快，至少有150！“对不起，雯雯，对不起。。。。。。”

席天把脑袋深埋在戚雯雯的颈窝里，揪心地呢喃，深深诉说他的后悔。他脸上的汗液粘在戚雯雯的脖子上，留下一种带着温度的黏糊触感。席天身上有很多标签，但其中很明显的一张，无疑是冰冷。他太不同寻常的反应让戚雯雯没有挣扎，安静地呆在他的怀中，沉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未忘记小时候在破庙里你舍命相救我，可是，我却认错了人，到现在才找到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现在才体会到，那天戚雯雯把项链给他时，对他说那句“还给你”是什么意思。太多的自责和悔恨涌上来，席天把戚雯雯抱得更紧。戚雯雯的心也被触动了一下。原来席天知道林敏是个冒牌货了。她的心情有些纷繁，席天终于识破了林敏，但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真正的救命恩人。他欠“戚雯雯”的，从“戚雯雯”落水那天起，就再无机会偿还。戚雯雯挣开席天的怀抱，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站着，望着他写满复杂情感的眼眸，冷静地、郑重地说：“席天，救你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你生气。”

席天还在剧烈地喘着气，他的眼眶猩红，心情很难平复。“我居然犯了这么低级这么不可原谅的错，你是应该生气。你对我失望，不和我相认，这些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你想怎样惩罚我都可以，但你不能否认救我的人是你。”

他把从叶琴那里要来的照片举到戚雯雯面前，“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你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戚雯雯涩涩地抿了抿唇，如果原主还在，这将是多么圆满多么令人动容的一幕。可惜，并非所有的对不起，都有机会得到一句没关系。缺憾，才是人生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