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荒唐?”
麦县令一杯酒下肚,脸红了起来,胆子也大了,伸手指着自己问。 “对,何止荒唐还是个庸官,被歹人欺骗。还烈女!还要全县送葬,那害死郭娘子的人怕是背后要笑掉大牙了。”
增寿看着麦县令,脸上显出嘲讽之色。 那淡淡的影子就站在麦县令身后,开始一直默默地听麦县令讲述,听到自己自缢时候开始不住地摇头,显得很是痛苦。 她张大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 这女子应该就是郭娘子,可是为什么她讲不出话来呢? 增寿想了想,还是大快朵颐把肚子填饱,其他的事,明天睡一觉起来再说。 麦县令瞪大眼睛:“什么被人骗,我被谁骗了?郭娘子性情刚烈,一死以全贞洁!这是有目共睹的事,郭娘子这样深明大义的人,全城送葬有什么不对?”
“迂腐,迂腐,读书读多了把脑子都读坏了。”
增寿无奈地摇摇头,开始大口大口吃东西,他是真的饿坏了。 麦县令还想解释,增寿指指桌上的菜:“吃饭,菜凉了。”
柏师爷也急忙招呼:“啊,吃菜吃菜。”
罗凡看看增寿,又看看麦县令,此刻他倒有点佩服这个县令,明知道增寿是宗室,朝廷派个年轻宗室做钦差,别的不说,这张脸一看就是个纨绔,麦县令一介书生,能对这样的钦差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已经很了不起的。他嘴笨比不上增寿伶牙俐齿,一路上且憋着一口气呢。有人帮自己出气,作壁上观就是。 麦县令不得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这是专门去县上的最有名的酒楼订的菜,他为官清正家无余财,这桌菜还是太太拿体己银子贴补的,他平时很少吃到如此丰盛的食物,可是现在,看着据案大嚼的钦差以及随行人员,心里苦笑: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贵胄子弟,用他们做钦差巡视,怎能是苍生福祉? 堂上吃饭的各人满腹心事各怀鬼胎不提,且说这麦太太听说丈夫去迎接钦差,听衙役说钦差一行十多人,还有个姑娘和随行老妈儿以及十来个护卫送驿站去了,急忙叫管家去全城最好的酒楼订一桌上等席,一桌次等的,将上等席送到县衙,次一等的送去驿站,并捡了些清淡适合闺阁小姐口味的饭菜用食盒装着,带着一个丫鬟一个看妈,径直就拎着东西戴着帷帽直奔驿馆。 一路上丫鬟将打听来的消息汇报给麦太太。 “听说那姑娘是公主府的人,公主的闺女,跟着钦差大人去江南的,哦,这位钦差大人是个王爷还是什么,反正非富即贵的,相貌也生得好。”
小丫鬟消息灵通,叽叽喳喳。 “可不是,老奴趁着上酒悄默看了一眼,真俊啊,那脸像白玉菩萨,哎,到底是皇家气派,人家是怎么长得呢。”
老妈子也美滋滋地说。 “你们胆子也是大了,竟然敢背后编排钦差。”
麦太太叹口气,“老爷正要给郭娘子请封烈女,明儿个就出殡了,这钦差这时候来是什么意思呢?方才我也偷听了几句,有点为难老爷的意思。”
“不能吧,老爷为官清正廉洁,别的不说,单郭娘子这事,老爷就做的对得不能再对。”
丫鬟想到郭娘子,叹口气道,“太太,做女子真是难,幸好香河县是咱们老爷做县令,老爷真是好人。”
“是呀,是呀,我听街上的人都管咱们老爷叫麦青天呢。”
老妈子也在一边奉承。 麦太太叹口气:“只希望钦差大人早点离开,千万别找老爷的麻烦,这些皇亲贵胄,老爷可得罪不起。”
秦九姑娘刚洗过脸,听着驿馆外面护卫吵吵嚷嚷,说是吃饭又要喝酒,姚嬷嬷冷笑:“这护卫都有吃有喝了,倒把我们撂在这里,真真做的好亲戚。”
秦九也不吭声,从盒子里挖出面脂均脸,姚嬷嬷喊道:“姑娘,这一天了,咱们可都是又累又饿,这六爷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秦九冷冷地道:“主子做什么,用你多嘴?”
这时传来敲门声,一个声音响起:“县令夫人来看姑娘” 姚嬷嬷喜上眉梢,一把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个三十来的女子,一双凤眼格外明亮。姚嬷嬷伸手去接女子身边一个老妈子手里的食盒,那女子却将那食盒拎过来。姚嬷嬷的手落了空,闻着食盒里的香味,撇撇嘴。 “姑娘,外子是这里的县令,夫家姓麦,我来给姑娘送饭来了。”
“麦太太客气,这些事如何敢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说着用眼睛示意惠香将食盒接过来,丫鬟惠香看都没看,坐在那一动不动。 秦九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接过食盒,麦太太笑道:“我来伺候姑娘用饭。”
秦九急忙摆手:“麦太太不要这样,当不得。”
麦太太不由分说打开食盒将菜一碟碟拿出来,摆放饭,将一碗粳米饭放到秦九面前。姚嬷嬷和惠香伸长脖子盯着,见只有一碗饭,心里很不舒坦。 “姑娘先用饭吧。”
麦太太笑眯眯地说。 秦九抬起头:“有劳麦太太。麦太太快请坐,惠香,上茶。”
惠香不情愿地扭着身子去外面拎水,姚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外面护卫吃上饭了。”
麦太太微笑:“是啊,给护卫军爷们安排了席面。”
说着随即就坐到秦九对面:“姑娘先用饭吧。”
又是先用饭。 一个先字,说明之后还有事。 秦九也就大方地说:“我年纪小,麦太太和蔼可亲,第一次相见我就觉得您是我姐姐一般。”
这可是公主府的姑娘,麦太太连声称:“不敢,不敢。”
“姐姐有话对我说,尽管说就是,我这边听着,两不耽误。”
秦九很会察言观色,这县令太太蛮可以叫下人将食盒送来,亲自来,又一再说先吃饭,必定有缘故。 “姑娘进城时候可听到本县发生的一件大事,是一个烈女的事情。”
秦九点点头,食不言,她只能用眼神示意麦太太继续讲下去。 “这事,说来话长了,这郭娘子啊……” 麦太太开始给秦九讲述郭娘子的故事。 门吱呀一声开了,惠香拎着茶壶走进来,倒上水,哐当一下将茶碗放下。 麦太太毫不在意,只细声细气地讲着。 此刻,县衙后堂的酒席已经撤了,增寿不住摇头:“明天绝不能出殡,郭娘子绝对不是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