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余巧月是在下河县度过的。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即使是在梦里，也是那些百姓跟她哭诉的场景。再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无助和迷茫充斥着。理论结合实际。这是在现代学习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可是当你真正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比如说这一次，她好不容易想出了解决办法，可是到头来发现情况根本不允许。其实那些村民又何其无辜，他们只不过是想过着自己平凡的生活，一辈子不争不抢，也不强求太多，子孙和乐，生活美满，也就够了。可是天灾人祸总是躲不过。“怎么还没睡？”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巧月鼻子一酸。她回过头来发现那人果然站在自己身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但是仔细看，他的脸颊通红，估计是在外面待得太久了，整个人透着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余巧月快步走了过去，拉着他的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声音里满是关切，“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你不是去了隔壁县城吗？”

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要兵分两路，而且她出发的时候，司凌还去找了谢承，现在还出现在这里，估计一会儿都没有休息。一想到这里，余巧月就心疼的要死。她拉着司凌进了屋子，忍不住嗔骂：“你这人是个傻子吗？外面这么冷，你跑过来干什么！不是早就商量好计划了吗？”

虽然嘴上在骂他，但是余巧月还是给他倒了热水，这里没有他们的衣服，就只能把床上的被子给他裹上。自始至终，她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看着像是在生气的模样。等到她这样一切都做好了之后，司凌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指，轻轻的晃了晃，眼神里都是讨好的神色。这一下子，余巧月心瞬间软了下来。她忍不住偏过脑袋，“我告诉你，你就算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要是明天生病了，我可不会照顾你！”

“那我怎么办？”

司凌难得的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语气中仍然带着两份撒娇的意味。余巧月瞪了他一眼，“反正我不管，我明天还要一家一户的去走访，看看这里村民的情况。你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一个人躺在这里，谁让你自己这么任性的！”

说完之后，看着司凌只是拿着茶杯，手都没动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又有些生气了，“我给你接的热水是让你喝的，不是让你捧着的！还有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某人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虚张声势，可是实际上，心里早就软的一塌糊涂，这一点司凌早就知晓了，所以这会儿，他继续逃窜卖乖。“我知道某人肯定很难过，说不定某人还会睡不着，大晚上的站在外面看星星看月亮。我还知道，可能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一个人陪着他，所以我就过来了。”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像夜间吹过来的风，但却是暖暖的。余巧月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她眼神仍然闪烁，“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

可是实际上，已经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感觉身上暖和了一些，司凌才将人抱到了怀里。“今天下午在邻县走访了一下，虽然只去了几户人家，但是已经足够了解当地情况了。像这里的村民，他们生活情况远不如黎阳郡郡守府那一块的，所以他们除了给出人力上的支持，根本就不会拿出家里的盐给我们用来化雪之用。甚至还有很多户人家只有些老弱病残根本就没有青年壮丁。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我就知道你这边差不多也是如此，怕你到时候一个人难过，就过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仍然风轻云淡，一件事情被他说两句交代得清楚了。这一会儿，余巧月的脆弱才终于展现出来，她往后靠近了司凌的怀里，整个人都有些萎糜了。“原本还抱着希望，现在看来，想度过这一切真的太难了。黎阳郡情况实在太过特殊，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新阳那边比。”

之前能够用上的办法，现在并不一定是实用。“如果朝廷在短时间之内不能给我们金银和官盐上的支持，我害怕我们可能撑不过今年。”

她将来不是一个唱衰的人，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都会坚持下去，可是现如今感觉前途无望，她很多时候本以为自己已经拨开了一层迷雾，可是等到迷雾散去之后才发现眼前只是一条死路。看着她这个模样，司凌心疼地报紧了她，嘴唇轻轻的印在了她的额头上，交缠之处辗转缠绵。“天无绝人之路，这条路走不通的话，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上天不会对我们那么残忍，也不会对这里的百姓那么冷酷。即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也只是缩回自己的房子里，想方设法保全着自己的性命。大家都有求生的意识，所以这次一定可以渡过难关。”

虽然知道这些话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但余巧月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她抱着司凌的腰，“过不了多久外面的天就要亮了，到时候你肯定就要回去，你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我今天一睡着就开始做梦，我害怕。”

司凌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在她开始说害怕这种字眼的时候，说明心里是真的害怕。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声音温柔的哄着她，“你睡吧，我在你旁边。”

大概是因为司凌在旁边，你走一会儿就有些困倦了，她攥紧了司凌的衣角，“那你必须答应我，你早上走的时候要喊醒我，不可以偷偷走了。”

她眼睛明明快闭上了，可是嘴里还不忘叮嘱，司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只能乖巧的答应，“好，到时候一定告诉你。”

于是，余巧月十分安心的睡了过去。可是她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旁边，早就凉了的被子，忍不住在心里将司凌骂了一声，最近又有些心疼，又只能呸呸呸。她就知道，司凌肯定说话不算话。目光看到旁边的纸条上写着字，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司凌留下来的。“早上叫你的时候你睡的太熟了，就没忍心。我可没有骗你，所以你不许骂我。”

看到这一句的时候，余巧月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人还真是太了解她了。“目前虽然局势紧张，但是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估计今天谢承的军队就能够到位了，到时候好好利用，应该能暂时缓解。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几个字他写得十分慎重，看得出来墨迹比旁边要重一些。余巧月忽然就笑了，心里暖暖的。她起身穿好了衣服，心里也萌生出了一只希望。现如今看来，情况是有些糟糕。可是司凌有句话说的对，其实这场战争不仅是针对他们两个人的。可能很多人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大家都会选择明哲保身，等真正到了危急时刻，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大家都会全力以赴。想到这里，她也来了干劲。不管怎么样，他们作为这里的百姓官，至少应该有走在前线。一天不能够说服他们，就两天。至少昨天为止，还是有人愿意参与进来的。而且他们现在的目的不仅仅只是解决眼前的出行问题，更重要的是后续的生存问题。她不敢再耽误了，害怕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