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声，余巧月从面前的公文里抬起头，“什么事？”

“大人，府外有一名女子要见您。”

余巧月手上的动作一顿，最后合上了手中的文书，“让她进来吧。”

人被带了进来，和她猜测的一样，果然是谢莹莹。余巧月冲下人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谢莹莹也让阿秀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

谢莹莹比上次见面要憔悴许多，只是从精神上来看，又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很多。看来她和自己想想的相差无几，是一个十分坚强的女子。把茶递给她，余巧月才开口，“我猜到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谢府上下所有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唯独谢莹莹。她现在无依无靠，能够找的人也就只有自己了，毕竟还欠她一个人情。谢莹莹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茶，仍然直直的盯着她，就好像想透过所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一样。余巧月耸肩，不在意的将茶放在了一边，“既然你不肯喝茶，还不如说说你这次来的目的吧。”

“我要见他。”

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可以。不过你现在的身份太过特殊，等到晚上我再带你过去。”

“好。”

谢莹莹其实对眼前的女人有些抵触，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按理来说，她应该算是自己的仇人了吧。毕竟如果不是他们，谢府不可能一朝之间垮台，而且还落得这样一个名声。但是她有没有办法指责他们，毕竟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谢承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做了那么多坏事，理应得到惩罚。可自己呢，却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为什么那么快就答应我？不怕我有别的目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谢莹莹就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对方永远这么从容，就算是上次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说是女人之间的嫉妒，好像也不是，就是莫名的心烦意乱。余巧月无奈的耸肩，随即又安抚一笑，“谢小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很抱歉，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我们必须站在对立面。谢承虽然是你的父亲，但是他这么多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是让其他无辜的人少受一点伤害，至于你，保全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还你的人情。”

按道理来说，这一次谢承做出了谋反的事情，理应受到严重的惩罚，就算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可是谢莹莹，她却怎么都不忍心。也是跟司凌商量过后，才做出的决定。本来至少要把她抓过来做做样子的，最后保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现如今外面的人对谢府的仇怨可谓是摆在了明面上，要是让那些衙役去抓人的话，说不定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余巧月才以权谋私了。至于到时候去了京城，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被皇帝责罚，那又是另外的事情了。谢莹莹苦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不过你这个人情恐怕不只是上次我替你隐瞒了你的身份，还有之前你假扮丫鬟，接近我的事吧。”

没想到这事会突然被提出来，比如有些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好意思。“那个……你想起来了。”

她感觉有些羞耻。原本以为上次过后，没有被她认出来，你还有些窃喜，说不定谢莹莹早就忘了，结果还是逃不过。“从事发一直到现在，我想了很多，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眼熟，当时只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直到昨天，把很多事情都联系起来，才发现你们有多厉害，大概是早早的就开始谋划了。”

当时除了心惊肉跳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宿命感。谢承这一次失败了，也情有可原吧。听着她幽幽的说出这些事情，余巧月心里更加愧疚了。就像是原本你以为你骗过了人家，结果却被发现了，那种窘迫感，让人尴尬不已。“那个……对不起啊。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有些站立不安，甚至这会儿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往哪放了。看到她难得的慌乱，谢莹莹竟然难得的有一种快意。“说实话，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竟然有两分开心。不过你也不必这样，我们无亲无故的，各有各的目的也没有什么。况且你们还救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两次了，真要算起来，还是我亏欠了你们。”

余巧月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谢莹莹比她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好像谢承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一样，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平静，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在里面。可是这种想法在晚上的时候彻底逆转。按照他们两个人的约定，她带谢莹莹去见谢承。谢承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会放谢莹莹过来见他，原本以为一直到去京城之前，他都会一个人在牢狱里度过。大概是为了惩罚他，谢承呆的这里是最靠里面的一个地方，旁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好像随时都要死去一样。结果自己的女儿就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而且毫发无伤的那种。“你怎么会过来？”

谢承压抑着心里上涌的情绪。谢莹莹看着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冷，里面掺杂了多少感情，他一时之间竟然也看不透。“我过来很奇怪吗？还是说你盼不得我跟你一样？”

要是说在面对林正辉和余巧月的时候，谢莹莹还能保持自己的理智和情绪，可是这会儿，却怎么都忍不住了。她有多么的恨眼前这个人，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可是看他往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现在却成了阶下囚，心里的苦涩，也只有她一个人清楚。“你……”谢承抓紧了牢房的门，好半天才憋出来，“他们已经答应了，我会放过你。从今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好好过日子，最好改个名字，走得远远的。这样也就不会被我连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给你什么，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你怪我恨我都没关系。”

大概是两个人离得太近，谢莹莹竟然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湿润，还闪着水光。她一瞬间就湿了眼眶，眼泪啪嗒一下流了下来。“是，我是恨你！恨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好好的管过我，我喜欢什么你从来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逼着我去学的，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就连我的婚姻，都成为了你巩固权势的筹码。但是我最恨的，还是你不知所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些事万一失败了，我该怎么办，你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说到最后，她还是没有绷住，整个人哭了出来。这么多天的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她哭得声嘶力竭，而且到最后一抽一抽的。余巧月在一旁看着，害怕她就这样晕过去。谢承想伸手去抓她，可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现在竟然连伸手安慰她的资格都没有。“莹莹，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说到最后，也不过这样一句话。余巧月看不下去，转身出了牢房。她擦掉了眼角不知道何时溢出来的一点点泪花，也仅仅只有一点点而已。对于谢承，她心里没有一点同情，毕竟在他选择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选择害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就必须承担后果。而真正苦的人，是谢莹莹，这一滴眼泪，也是为了这个苦命的女子。天下之人，各有各的苦，芸芸众生，情爱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