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些之后，余巧月也不敢抬头，久久没有听到皇帝的回话，她也不知道这会儿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心里的忐忑却是无法消除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计划好的一切，现在会突然变成这样。在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被一个她几乎已经要忘掉的人摆了一道，想想真的是又急又气，但更多的却是害怕。别的不说，就她和司凌的关系，假如皇帝这一次要治她的罪，那么司凌就一定会受到牵连。他们两个人在皇帝的眼中简直就是欺上瞒下，欺君罔上，生杀掠夺大权都在皇帝的手中，他要是万一生气的话，后果她都不敢想象。来了这边这么久，余巧月也经历过好几次的紧要关头，但是之前的每一次，她心里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一些把握的，一方面是因为自信，另外一方面还是出于现实的考量。但是唯有这一次，她什么都不敢肯定。不敢确定皇帝的心思，不敢确定他听了自己的那些故事之后，究竟是有所触动还是觉得不值一提。她在袖子底下的双手紧紧的攥起来，指甲已经嵌入了肉里，并非感觉不到痛，但是只有这种痛能让她这会儿看起来镇定一些。不然要是这个时候在皇帝面前露了怯，那么局势对自己就更加不利了。皇帝盯着底下跪着的两个人看了很久，最后把眼神落在了司凌的身上。“司爱卿，你和她一向走得近，所以整件事情你也是知情的？”

果然问到了他，余巧月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宣判。相比较之下，司凌要稍许镇定，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直接就应下了，“是。”

果然皇帝又冷笑了一声，那个声音是从嗓子眼儿挤出来的，一听就让人心里忐忑无比。“你们两个还真是情真意切，合起伙来欺瞒朕！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朕会治罪于你们吗！”

他最后都用的是肯定的语调，在皇权之下，他们都像是蝼蚁一般。这会儿，余巧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免死金牌拿出来了，她现在不确定那块免死金牌能不能救她一命。可是如果救了自己的话，要是皇帝因为这个震怒，到时候降罪于司凌，她又该怎么办？所以事到如今，她只能够先忍下来看看局势再说。“陛下，微臣自知欺瞒君上，罪不可赦。但是还请皇上看在她有所苦衷的份上，能够饶过他的罪责。而且余大人上任以来，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抛开她最开始隐瞒身份这件事情，余大人是一个好官。还请皇上看在她过往的这些功绩的份上，能够饶恕她的罪责。”

相比于余巧月，司凌其实要镇定的多。他刚才一直在旁边观察皇帝的神情，虽然一直在追究余巧月的罪责，但是偶尔眼中也会浮现一丝的不忍，说明其实在皇帝的心中，余巧月还是有一定分量的。那么他刚才所说的这些，只是因为他作为皇帝，他的威严受到了损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人做出欺瞒他的事情，而且他还不知道，伤了皇家的面子而已。要是说余巧月女扮男装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的话，其实也算不上吧。最多就是宛平郡主插了一脚，不过这些对皇帝来说都不足为患。而且他们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就算皇帝他一直到最后都不会心软的话，那么就可以拿出那张免死金牌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结果一时之间皇帝真的沉默了，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其实皇帝未尝不知道，他在得到宛平郡主的这个消息之后，就派人去查过余巧月的底细。毕竟她身处高位，而且之前接触过许多朝廷的机密，要是真的有什么歹心的话，那还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但是查到的那些情况都表明她真的是一个好官。这一点也是让皇帝又欣慰又生气的。“你有什么想法？”

这话是对余巧月说的。余巧月犹豫了一下，抬起了头，她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陛下，就想知道，从古至今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在本朝也从未有这样的听闻，但是有很多女子也心怀抱负，未必不能像男儿一样。罪臣今日斗胆，请皇上明鉴。在罪臣当官的这些时日里，确实没有办过一桩糊涂案，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皇上可以明察。当然这也是罪臣的狡辩之词，犯下欺君罔上的最多，确有其事，罪臣听凭皇上发落。”

这一番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说实话有些震慑到了皇帝。女子未尝不能当官。这些他以前从未想过，当然也不用去考虑。皇上有三宫六院，在宫里的那些女人都是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十分擅长，但是对于治国利民，在文韬武略方面，可谓是毫不知情。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好像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她能够挺直的腰板说出这样一番话，而且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所做的事情也能够支撑起她所言，也确实难得一见。要说刚才内心是愤怒的话，这会儿却多了两分欣赏。当然也只有两分。“就算你之前做的确实是利国利民之事，但是你身份造假入朝为官，确实冒犯了皇恩。朕念在你以前有诸多功劳的份上，暂且饶你不死。但是你现在的身份着实不合适在朝为官，朕要罢免了你的官职，你可有异议。”

余巧月感觉心情悬到了嗓子眼之后，得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些难受。准确来说，应该是压抑。其实这个结果比她预想中的已经好多了，皇帝没有真的追责于她，没有要她的性命，自己也没有用上那一块免死金牌。可是努力了这么久，现在被罢免官职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之后终将一无所有。那么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呢？罢了罢了，暂且先这样吧，做人不能太贪心。余巧月跪着给皇帝磕头，“多谢皇上恩典。”

她在头触地那一刻，闭上了眼睛，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皇帝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司凌的身上，“至于你，帮着他一起欺瞒于朕知情不报，也自然该受到惩罚。但是这一次你们在黎阳郡惩奸除恶，并且将玛丽发展得很好，功过相抵，你就回来继续当你的侍郎吧。”

这个结果虽然和司凌想象的也有些出入，他能不能官拜原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余巧月。他也谢过了皇上的恩典。“你们出去吧。”

虽然已经发落了他们，但是这会儿皇帝着实不想见到他们二人，一看到他们心里就堵得慌。司凌和余巧月两个人出了御书房，刚走出去没几步，余巧月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司凌反应快，立刻扶住了她，不然她就要从眼前的台阶上摔下去了。看着他出了御书房之后，才敢把心里的失落释放出来，司凌心里一疼。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被，帮她顺气。“巧月，你先不要难过。目前皇上还在气头上，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再说什么，等到事情过去了，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要是到最后都没有的话，我就辞官，和你一起归隐山林，到时候我们真正的去做一对潇洒自在的夫妻。”

虽然这个场合不合适，但是他的话实在争执，让余巧月心里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痕。她回手抓住了司凌，然后重重地冲他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谁都不许反悔。”

“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