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十分左右，逛了一天的两人载着满车的战利品返回。驾驶座上，李童童一边开车，一边关心地问：“对了，你最近那个小视频搞得怎么样了？粉丝涨了没？”

甄若心轻叹了口气，摇头道：“最近这一段时间都没怎么涨粉了，播放量也有就基本稳定在三十多万。”

“要不然，你露个脸好了，你这么漂亮，身材又这么好，肯定能涨粉。”

“还是不要了。”

甄若心摇摇头，叹息道，“你知道的，我本身既不会舞蹈也不会唱歌，口才也不怎么样，就算真能凭借外貌涨粉了，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而且，人的审美差异很大，我可不想再因为长相问题而被骂。”

回想起最开始做小视频时，因为没经验文案引用了大量的古文献，做得有些钩章棘句晦涩难懂，结果评论区里齐刷刷一片净是诸如掉书袋子、博士买驴、故作玄虚、玩弄辞藻等之类的成语，而私信信息则骂得直白清楚，搞得她差点儿自闭。“也对，还是别露脸了。”

回想之前看到的私信好友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李童童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冒。“啊，对了，那网店衣服的销量怎么样？售后评价怎么样？回购率高不高？”

“因为衣服的款型、质量都过硬，销售量还不错，回购率也很高。”

提到自己这个已经成为自己主要经济来源的网店，甄若心就心情大好，她微笑着看向身边的友人，十分感激地说：“多亏了你的帮助，你不但给我提了建议，还用心地帮我牵线搭绳联系合作对象。”

“亚琳那边也需要人合作，你们属于是双赢，我只是在两边传了个话而已。”

对李童童而言或许真是举手之劳，但对甄若心来讲却几乎是救命之恩了，她内心深处对好友充满着巨大的感激之情，可话到嘴边又羞于说出来，更何况又怕真说出来会吓到甚至恶心到对方，最后只淡淡地回应了句：“谢谢。”

“瞧你，这么执着，真是。”

听到那声语调轻缓的“谢谢”，李童童哈哈一下笑出了声来，她脸上那开心的笑容就好像是夏日阳光下的向日葵——欣欣向荣得令人羡慕。这个世界上是有这种人，不惧阳光，坦然又自由！甄若心盯着车前排的挡风玻璃上那平躺着的雨刷器，出神地想着：‘跟我这种永远都畏畏缩缩、只能存在于黑暗中人完全不一样……’李童童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人，在两人这维持了快九年的友谊中，也一直是积极主动的一方，不管友人表现得如何冷淡、怪异，她的热情都像是一般的水无法浇灭的三昧真火一样一直持续地燃烧着，这固执的火光足以照亮一切，无论那个人多么冷淡，更遑论一个人的所谓冷谈只是笨拙地想要掩盖无措与不安罢了。而对甄若心而言，这无疑又是一段无法、也不愿拒绝的救赎。为什么我这种人还能如此地幸运？她每每这样问自己，心里便常常想起初中跟高中时代的另外两个一直在记忆中温暖自己的友人。想到她们，她便更加认定自己幸运的，毋庸置疑！这些年，风风雨雨的，甄若心也经历了许多。她在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因为实在不想误人子弟，就并没有选择去学校教学，而是一直打些散工——去超市当过营业员，到辅导机构当过机构老师，还当过快递驿站店员。但是，这些工作最后都因为她无法跟其他人很好地沟通跟交流，最后被迫辞职了。忙忙碌碌大半年，钱没挣到多少，打击确是一茬接一茬，她真的很崩溃，甚至怀疑自己也许不适合工作。有哪个工作是能避免跟人面对面接触的吗？她想不出。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打电话求助李童童，抱怨一下泄一下心中郁结的愤怒。为什么愤怒呢？她没有理由抱怨别人，只气自己太无能。“你来A市吧，我帮你。”

这是毕业之后，李童童第一次接到甄若心主动打来的电话，而在听到友人那前所未有的漫长抱怨之后，她没做任何多想，直接甩出了上面那句让人安心的话。后来，甄若心就真的去了A市，并在震惊得目瞪口呆的状态下上了已经成为公司老板的李童童的豪车里，又糊里糊涂地住进了对方在A市那全款购下的公寓里。之后，她就跟在好友的身边，专门负责帮忙整理一些文件资料。然而，像甄若心这类靠着走后门进来却没有什么大能耐的人，总是难免招人非议。有一天，吃过午饭后，甄若心吃过饭后，因为疲倦就在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不过由于没有午休的习惯并没睡着，而公司其他人以为她人不在，就明目张胆地大声议论起她来。甄若心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容易受到别人喜欢的人，但也从没想到会被别人误会、厌恶至此，听着同事们的议论，她屈辱地隐忍着，继续趴在办公桌上，打算装睡到底。“可不是嘛，跟见不了男人一样，永远都红着脸低着头。”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而已，而且，面对男女，我明明都是一样不知所措的！）“就是就是，上次我男朋友来的时候，她还拿眼神勾我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她男朋友来过公司吗？我根本就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了！）“不会吧，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怎么可能是真的？）“我都看到了，还能有假？她看到我男朋友一眼，就立马红着脸低下头去，后来还偷偷瞄了三四眼，哼，根本就是个狐媚子！”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完全没印象了？）“哟，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你男朋友被勾去了魂了吧？”

（我知道了，当时我肯定是想着在公司门口见着不认识的人，觉得好奇，才多看了一眼！）“我男朋友可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不过，那个死家伙因此尾巴翘上了天，天天自夸自己魅力大。哼，简直气死我了！”

（可那不是你男朋友自己的事情吗，怎么能怨我？）“哎，你气死也没用，那甄若心是咱们老板的人，据说她们是大学同学。”

（是同学又怎么了？）“呵呵，原来是走后门呀！上次我想让我表妹来，老板都没同意，原来是把职位留给她的老同学呢，啧，真是是假公济私！哎，这世界就是不公平呀！”

（童童只是因为心地善良想帮我而已，善良是没有错的，即便是有错，那错的也是我！）听到这些人因为误会她而牵连到一心帮自己李童童，甄若心蓦地生出一股勇气，噌地起身，大声辩解道：“不是的，童童她——”“啊！”

“啊啊！”

“呃——”“鬼啊！”

“妈呀！”

“哎哟！”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甄若心的突然出声给吓了一大跳，但转瞬便寂静了，一个个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一言不发地面面相觑，气氛那叫一个大写的尴尬。“那个——，呵呵，我不知道你在，抱歉哈。”

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随口地道了句歉，便一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地投入工作中去了。其他的人，也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去了。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甄若心便开始考虑起其他出路，偶然机会，她刷到了一些错误百出（有不少是为了博流量而故意犯错）的历史科普视频，深受启发，就开始根据自己平时看书呀、纪录片之类的所学习到的知识，就循序渐进地整理一些有关于历史冷门知识，并尝试着做成视频上传到了网上。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视频最初的点击量真的是少得可怜，还收到不少无聊的网民无底线的谩骂。但对比在现实中的更加实实在在的挫败甚至屈辱，再考虑到自己那别扭又自卑的性格，综合考虑之下，甄若心还是坚持了下来。做小视频最直接的赚钱方式就是视频本身的点击量，想要赚大钱则需要靠广告收入，还有就是直播打赏以及直播卖货，但所有这一切的基础是庞大的粉丝数量，对刚开始入行又性格扭捏的甄若心来讲，这些都不太可行。“开网店好了。”

李童童提出了比较贴合现实的建议，“就卖服装吧。我有个朋友是做服装设计的，这几年汉服生意还不错，要不然你就卖汉服好了。”

她还提议说让甄若心自己亲自试穿衣服，拍不露脸专门展示衣服的视频，同时还可以在视频上加入有关历史知识的语音讲解，从而达到一举两得的效果。由于小视频本身无法获得足够的收入维持生活，甄若心在经由李童童认识了赵亚琳之后，还给对方当了差不多一年有余的服装模特（全部都不露脸），在那段时间里，她白天当模特挣一些能维持生计的钱，晚上的时候挑灯夜读，拼命地学习有关PS、文案编辑以及视频编辑的各种知识。经过三年多的努力，终于将自己在网站上的粉丝量做到了二十三万左右，随着视频质量越来越精进，播放量也比之前大幅度提高了，加之与网站视频捆绑的网店，收入也渐渐客观起来。自此，她就一门心思做起了小视频。虽说跟网上那些粉丝量数百万上千万反而大博主比起来，她的粉丝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但对她来讲，能在基本不大量接触陌生人就能挣到足够的钱养活自己，又无需看被别人当面去品头论足，也算是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自然是没有抱怨跟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