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戚瑞谦看着一直在紧张兮兮地一边踱步一边打电话的甄若心，关心地问，“还没打通电话吗？”

甄若心满面愁容地摇摇头，回答说：“电话处于关机的状态，另一个电话也打不通。”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我还是先回家好了。”

“不吃点儿东西吗？”

“我担心童童，没心情吃。”

“那我送——”“不用。”

甄若心拒绝了对方，并解释道，“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顺势叫了车，司机说五分钟就到了，要我去门外等着。”

一边说着，她便抬脚想离开。“你已经叫了车？”

戚瑞谦有些失落，但他也并不想太因为自己太激进而吓到对方，便不再强求。“那好吧，到家之后给我打电话说一下。走，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刚到大门口，甄若心便接到了司机打来的电话，叫的车子已经到小区里面并且就在距离不远的另一户人家门口处，她跟戚瑞谦说了声再见便匆匆离开了。看着甄若心离开，盯着她上了车又望着那车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戚瑞谦望夫石一般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开，心上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要说心里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可他又能怎样呢？从认识她的时候开始，他就拿她没办法，所以只能一次次看着她毫无留恋地远离自己而去。高中毕业之后，他的愿望单里就增加了一个正言顺的愿望：希望有一天能在她的无名指上套上一个环，牵住她的手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之中。九年前，这个愿望差一点儿就变为现实了，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愿望突然就变成了无法实现的梦。他等了她六年，也找了她六年，在家人的催促下，他在三年前的时候开始尝试着去交往女朋友，两任女友的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她们却都因为同一个理由跟他提出了分手——感受不到被深深爱着的感觉。人家女孩子那么优秀，谁会愿意将就？他非常理解，因此没有挽留，跟她们体面地分了手。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样下去就要孤独终老了，可转机就在上个月情人节的大半夜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因为工作时间太长失眠睡不着的他，打开了手机翻看朋友圈打发时间，刷着刷着却翻到了一张婚纱照片，当看清楚照片上的人的脸庞时，他几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2月15日凌晨——“呼——，呼——，呼——，啊，还好，还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看完了照片上面写着的文案，才终于敢重新呼吸，抚着被晃得难受的心脏，他心有余悸地吐槽：“天哪，这个李童童可真是的，发这种照片是要吓死谁啊，不过…还好！”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他慌忙点开李童童的头像，快速打了一串字正要发出去，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猛然想起来：“啊，差点儿忘了，现在是半夜啊！”

长出一口气，他再次点了一下李童童的头像，打开她的朋友圈，把甄若心那张婚纱照保存了下来，之后便盯着那照片看了起来。“真是好久没见了啊！”

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手机里照片上甄若心的脸，声音略带一丝颤抖地柔声问着，“你，现在还好吗？”

指腹移动到照片里那洁白的婚纱上，他悲伤地垂下了眼帘，“这衣服是为了谁穿的呢？我是不是——”他哽咽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倒在床上关上了灯。这一夜，他睡得是那样安心，甚至还久违地做了一个甜美的梦。第二天一大早，他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让她把有关李童童相关的资料全部发给了自己，一直折腾到了九点半，查到有关甄若心的信息却没一条是有用的。为了打探出甄若心的消息，此后一段时间，他开始发信息给李童童，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他所提出的所有拐弯抹角的问题都得了满意的答案，以此他掌握了甄若心目前的所在的小区以及她已经有了一个交往四年的男朋友的事实。“啊……”即便是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他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在看到收到的信息上写着“若心跟她男朋友交往了四年了”的信息的一瞬间，他觉得胸口就像倒进了一整缸醋一般酸得整个胸腔都抽痛起来。“这很正常，不是吗？”

他尝试着自我说服，“我自己还不是交往了两任女友？再说了，现在知道她过得好，有人疼有人爱，我不应该祝福她吗？”

深呼一口气，又呢喃道，“我应该替她高兴，应该祝福他……”当眼角涌下来的泪水一颗颗划过脸颊，砸落在沙发上的那一刻，他嘴角那虚幻的笑容便蒙上了一层无可奈何的凄凉……在那之后，他也并没有放弃跟李童童聊天，并以此知道了甄若心上大学时所发生的的一些重大事件——她跟她男朋友确定交往的时间、工作的选择，也谈及到了一些有趣儿的小事儿——主要是平时发生的那些惹人发笑的事情。他跟李童童所聊的一切话题都围绕着甄若心，一直到迟钝的李童童意识到了不对劲。【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我的好姐妹了吧？】看着手机上突然发来的信息，猛地被抓包了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又不想这样莽撞地扰乱甄若心平静的生活，于是便选择了逃避——不回复信息。即便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去打扰甄若心，他最终还是雇了私家侦探，花费了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大致了解到了薛秀阳所经营公司良好的运营情况以及忙碌到让人窒息的日常生活，再加上那些曾经跟薛秀阳有所接触的熟人对其的评价，他渐渐确定对方是一个有能力给与甄若心幸福和安稳的好男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私家侦探发来的视频里薛秀阳抱着一个男人亲的话，他甚至已经打算要放弃了……——时间回到现在——“天哪！”

戚瑞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中暗想：‘都同居三年交往四年了，这丫头竟完全没发现那薛秀阳的性取向的问题吗？’回想李童童发的信息里说甄若心跟薛秀阳名义上同居实际合租的情况，他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样难怪，毕竟她在这方面一直都特别迟钝，哈哈。”

于理于情而言，他都是同情她也谴责那骗人的混球的，可于心而言，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喜悦。“瑞谦哥？你——”郝星柔一等再等也不见戚瑞谦回来，便出来寻找，她到门口的时候正瞧见他满眼温柔嘴角含笑，不由地心中一凉。这种温柔似水的表情，她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哪怕是在他跟姐姐交往的时候。“星柔，你怎么出来了？”

戚瑞谦微微一笑，问道，“是来喊我的吗？走吧，快进去吃烤肉吧，我都有些饿了。”

“瑞谦哥！”

郝星柔喊住戚瑞谦，待对方回头看向自己时，她凄然地皱起眉头，柔下声音乞求道，“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姐姐啊！”

“星柔……”戚瑞谦走回郝星柔的身边，轻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忘记晴柔的！对了，下个月20号就是你姐姐的忌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她，你说好不好？”

“嗯，好。”

郝星柔点了点头，又昂起头长叹一口气，双眼含泪地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不知不觉之中，姐姐她已经离开我们快十年了。”

“是啊……”回想起郝晴柔那温柔的笑容，戚瑞谦神情悲伤地叹息道，“转眼之间就过了十年了。”

十年前暑假开学，他升至大二，在负责迎接新生时接到了郝星柔，在听到郝星柔自我介绍时说到名字的瞬间，他脱口而出说出了“郝晴柔”这个初三同学的名字，彼此交流之下才知道，原来郝星柔是郝晴柔的妹妹。“我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安排，幸好我考进了A大，如果我没有不早不晚就坐上那一班校车的话，就不会遇到瑞谦哥你，你跟姐姐就不会重逢，那姐姐肯定就会带着遗憾走了。”

“星柔，你能这么想，你姐姐在天有灵也能放下心了。”

戚瑞谦轻轻拍了拍郝星柔的肩膀，表情宽慰地点了点头。他记得，在郝晴柔死后的第一年里，郝星柔一直都心怀愧疚甚至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姐姐，一度每天以泪洗面虚弱得卧床不起，虽然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经常哭泣了，但每次再提起郝晴柔时总会这么问他：“瑞谦哥啊，你说我姐姐走的时候，有没有恨我怨我呢？”

“姐姐她真的很厉害啊，明明只比我大了两岁而已……”回想着过往的幸福生活，郝晴柔闭上眼睛，心里疼痛无比。初三放暑假前的那一天早上，当父车祸身亡的消息通过那小小的手机传进耳朵的那一刻，她曾以为自己往后的人生里会永远地停留在了漆黑的黎明之前，是姐姐硬生生地用她那柔弱的肩膀抗下了一切，毅然决然地从高中辍学，辗转在各个饭店里里给人端盘子洗碗，以此来挣钱养活了她这个妹妹。“晴柔她很坚强，像个女战士一样无所畏惧。”

戚瑞谦还记得跟郝晴柔重逢的那一天，在看到只比自己大一岁半的她那不修边幅素面朝天的模样，他真的很难将她跟记忆里那个总爱穿着漂亮纱裙的公主一样精致女生联系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也不曾会料想到半年之后她会被确诊为白血病，也没想过自己会扮演了她半年的男朋友……——回忆开始分割线——“我就快死了，哎，真就快死了呀，真是难以置信啊！”

白刷刷的病房里，脸色毫无血色的郝晴柔靠坐在病床上说着话，她的语气听上去是那样的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什么道听途说的事情似的，“太可惜了，我甚至都还没有谈过恋爱呢，老天爷可真是的，至少也让我谈一场恋爱吧。”

这时，她笑眯眯地看向戚瑞谦，“嘻嘻嘻，瑞谦小弟，要不然你假扮我一个月男朋友吧，让我也过过恋爱的瘾，好不好？嘻嘻嘻，开玩笑的啦，可别当真，不会让你给我这个快死了的人当——”“好！”

戚瑞谦很干脆地回答，“我当你的男朋友。”

“诶？！”

郝晴柔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了，泪眼朦胧地看着满眼温柔的戚瑞谦，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还边道歉说：“瑞谦，对不起，谢谢你……”——回忆结束分割线——当然了，戚瑞谦并没把自己跟郝晴柔交往的真正理由告诉郝星柔，一方面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说出来，另一方面是希望郝星柔能更坦然地接受他的帮助。“戚老师，郝老师！”

毛逸臣从大门探出头来，“你们别说悄悄话了，肉都快被我们吃光了！”

“好！”

戚瑞谦跟郝星柔同时应了一声，互相对视地笑了一下，一同迈步进门，又一起向那群正在烤肉的学生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