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美式咖啡总共是四十五块，先生您是扫码还是现金？”

咖啡屋女老板问。“扫码。”

戚瑞谦说着，便从内兜里掏出手机来，可一不小心却把之前放在兜里的黑色塑料小方盒弄掉了下来，他忙先扫了二维码付好钱，然后又弯腰捡起了那小方盒。想着自己来学校之前竟然想要以此来套路郝星柔，他自嘲地笑了笑，随手便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去。“你在干嘛？”

郝星柔飓风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抢过戚瑞谦手里的小方盒，并极其粗暴地把对方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包包夺回手里，怒气冲冲地大吼道，“谁让你随便动我的包的？”

戚瑞谦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并解释道：“我只是看你在打电话，随手就帮你拿了一下而已。”

郝星柔冷哼一声，气恼地别过头去，不依不饶地说：“明明就翻看了我的包包，还说什么随手！”

戚瑞谦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满面为难的店员们，强行拽住郝星柔的胳膊，提议说：“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别耽误别人做生意。”

见对方没有反抗，他便拉着她一起出去了。走出咖啡屋之后，郝星柔立马挣开了戚瑞谦的手，右手紧紧地攥握住手里的东西，左手则死死地拽住包包的肩带，浑身上下从神情到动作都写满的戒备。“你到底……”戚瑞谦不解地看着郝星柔，当凌厉的视线扫过对方那一直往背后藏的右手时，再次升起的疑窦在心里划一道伤口，一种被亲近的人背叛的悲伤爬上眉头，他缓缓垂下眼帘又猛地睁开，这短短几秒钟，他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说着早设计好的台词：“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我刚才付账时不小心掉出来的，原来是你的呀，啊呀，真是奇怪，这东西明明是我从我家仙人掌花盆的石子里挖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全都——”郝星柔满眼惊恐，下意识便去翻弄肩上挎着的包包，快速拉开了隐藏式拉链，当看到里面那完好无损的窃听器的那一瞬间，她愣住了，恍然间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固执地捂紧包包，低着头不敢再去看戚瑞谦。“‘明明都’怎么了？”

戚瑞谦冷冷地看着对方，上去一步，一把拽住了那包包的挎带，质问道，“护这么紧干嘛，里面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没、没什么。”

即便明知自己是在做垂死挣扎，郝星柔依然紧紧拽住包包不肯松手，嘴硬地说道，“包包里不过是放了化妆品，以及一些纸巾卫生巾之类的东西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不能看是吗？”

感受着通过那包包挎带传来的阻力，戚瑞谦一把张开五指，看着对方因此而被晃得倒退了好几步，他也完全无动于衷，只冷漠地说了句，“好，随便你！”

便转身走了。“瑞——”在与戚瑞谦那如千年玄冰般冷彻骨髓的视线对视的那短短一秒之内，郝星柔无法自控地打了个寒噤，往日顺口而出的那声“瑞谦哥”也冻在了喉间，当对方的手从包包挎带上移开的那一刹那，她甚至忘了要用腰腿稳住身子，就那样由着惯性的力量往后退着，甚至差点儿坐在地上，可下一个瞬间，深深埋藏在内心深处那更令她惧怕的孤独如一条巨蟒般露出它狰狞的面目来，惊得她快步往前，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戚瑞谦的右胳膊，声音微颤地呢喃道：“别走，求你，瑞谦哥……”“放手！”

戚瑞谦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胳膊，但出乎意料之外地却没能顺利甩掉郝星柔的手，于是他又只好多使出了一分力气来，在此情况之下，对方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他只得再次发声，“放手，好吗？”

“不，不要，绝对不放手！”

郝星柔固执地双手抱紧对方的右臂，“你难道都不问问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问了，你就会说吗？”

戚瑞谦低垂着眼帘，斜眼瞄了一眼郝星柔，自嘲地说，“我跟你相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你如此阴险如此歹毒，真是…呵！”

听到这话，郝星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一边用力抱紧戚瑞谦的胳膊，一边双眼含泪地轻摇着左手否认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阴险歹毒的人，我没有！”

强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她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只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控制的地步，真的，瑞谦哥，请相信我！”

“一时糊涂？”

戚瑞谦猛地向左转身，冷声质问道，“我看你偷偷往我的书房放窃听器时可一点点也不糊涂，生怕我事后会检查监控器，一直背对着监控器，一个真正糊涂的人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吗？”

“我——”郝星柔咬了咬下唇，承认道，“是，我是偷偷放了窃听器，但我也只是想知道你跟甄若心的关系而已，我一开始也并没想怎么着——”“可你还是做的，不是吗？”

戚瑞谦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决绝地说，“我看咱们俩也不是一路人，你走吧！”

“不不，我不走，你要听我——”“没必要！”

戚瑞谦看都不再看郝星柔一眼，稍微用力抽出胳膊，径直往前走去。“瑞谦哥——！”

郝星柔奋力大喊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见对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她冷笑一声，不管不顾地一头冲向马路中央，所幸的是学校前后的一段马路车速都不是太快，正对着她奔来的车子顺利刹住了车，不过车里的司机却被吓了半死，她自然是没免了被一阵大骂，甚至还引来了交警，引来了许多路人的围观。眼看着有行人拿起手机要拍视频，戚瑞谦实在是狠不下这心来，只好出面跟交警道歉并解释说是小妹跟自己闹脾气，并向交警保证说以后一定好好沟通，但结果还是被罚了200元。“对不起……”郝星柔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耷拉着脑袋，“我错了，瑞谦哥，你别生气了。”

“胡闹，真是胡闹！”

戚瑞谦拧巴着眉头怒不可遏地瞪着对方训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对得起你姐姐吗？”

冷哼一声，他转过身便要离开，可只走了两步，又不忍心地退回去，一把拽住了郝星柔的胳膊拽着她一起往停车场走去。走了一会儿后，他柔下声音纳闷地问：“星柔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之前不是经常说希望我能拥有幸福的吗，怎么现在反而要捣乱呢？”

“瑞谦哥，我现在也依然希望你能幸福。”

郝星柔委屈地撇撇嘴，辩解道，“我的确是在你的书房跟卧室都放了窃听器，但实际上就只窃听了书房而已，而放上网的那段录音也进行了特殊的处理了，所以完全不会牵涉到其他人，再说事后我也查过了，那甄若心并没有在网上留下什么电话号码、照片以及家庭住址之类的东西，最严重的情况不过就是她那个账号不能用了而已，所以——”“‘所以’什么？”

戚瑞谦怒火重燃，气恼之下，他那握住郝星柔胳膊的手加重了力度，质问道，“郝星柔，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吗？”

“啊—，唔嗯！”

郝星柔疼得尖叫出声，但立刻紧紧抿住了嘴巴，没一会儿她的额头上便溢出了一层薄汗。“你——”戚瑞谦见对方如此隐忍，想着她那凄惨的身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便松开了手，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生妹妹一般看待，也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女孩，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深叹一口气，又道，“你刚才说什么完全不会牵涉到其他人，但你知道吗，在这场网络暴力开始之际，就已经卷入了一个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无辜者。”

见对方一副迷茫的神情，接着解释道，“一直给若心的网店供货的服装设计师被卷入了其中，无缘无故地被一群疯子骚扰得一整夜都没能合眼。”

“怎、怎么……”郝星柔愣了愣，忙辩解道，“我看过了的，甄若心的网店里确实没有预留什么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啊！”

“你在网上购买过东西吧，难道不知道有一个流程叫做退换货吗？若心所留的退换货地址以及电话号码都是那个服装设计师的，你现在还敢说‘完全不会牵涉到其他人’吗？”

“我、我——”郝星柔瞬间就不再镇定了，但仍磕磕巴巴地自我辩解道，“我、我没想到这一层，真不是故意的呀！”

“无论你是故意还是无意都不重要了，我现在问你，你可愿意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你要我出面解决？”

“对，你只要在你发布录音的微博上发布一个道歉视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由公关处理。”

“道歉视频？”

“对，可以戴着口罩。”

“我的学生那么多，岂不是很容易就被认出来吗？”

想想在甄若心的那些视频下面各自问候家人祖宗的谩骂之辞，郝星柔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该如何去承受，害怕地摇头拒绝道：“不要，我不要！”

“你不愿意？”

戚瑞谦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也没有再说任何为难人的话，而是默默地走到自己的车门前并坐进驾驶座上。见对方没有像以往那样帮她开车门，郝星柔有些不习惯地踟蹰了几秒，便慌忙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并死死地拽住安全带，整个人看上去战战兢兢的，一副生怕会被撵下车的模样。“安全带——，嗯，坐好！”

发动车子从停车场出发，戚瑞谦主动开口道，“今天就别回学校了，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家。”

“好的，瑞谦哥。”

郝星柔乖乖地说，“那我给主任发信息请病假，反正今天下午也就只有一场会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