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听到陈生讲述的时候，我的心开始发颤，我回想起以前苏然和我说过的那些在我听来骇人听闻的话。她说，父亲杀过很多人，包括敌人，甚至包括曾经跟随自己的人。事实呢？我很想知道这些，事情虽然早就过去，然而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却依然重要。它意味着，一个儿子不愿意动摇父亲曾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方容古和队长的矛盾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然后呢？”

“然后……”陈生想了想，说道：“图穷匕见了。”

可能就在方容古暗中与驼背老头儿沟通了之后不久，以苏千峰为代表的团队中隶属方容古的嫡系势力，进行了针对父亲的袭击。这袭击已经不是警告性的了，而且真正想要父亲的命。在那个时候，父亲掌握了团队大半的资源和人力，苏千峰他们不是对手，但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先下手为强。斗争的过程或许比较漫长，也或许比较残酷，不过最后，还是父亲获胜了，成功的阻止了袭击，进行了反击。陈生当时表面上不再属于团队，不过他和父亲还保持一定的联络，还处在一种微妙的合作状态里。因为他们相互都知道，对方变成敌人，是很可怕的，如果有一点可能，就最好不要翻脸。苏千峰他们反水的时候，父亲手里的人力资源，大部分散布在各地进行任务，手里缺人，反击就稍有困难，陈生很适时的出现了，他肯定综合分析了当时的具体情况，最后决定帮助父亲。陈生弥补了人力的不足，反击很成功，父亲击杀了为首的苏千峰，实话实说，苏千峰是一个很不安分，而且会铤而走险的人，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在深渊大事件里，这种人和陈生一样危险，介于这些，父亲没有留苏千峰。不过对于其他方容古的嫡系，父亲保持了一定的宽容，他认为，没有苏千峰领头，这些人是不敢跟自己动手的。其实，团队里无论是属于父亲的力量，还是方容古的人，他们都辛苦的奔波了这么多年，都向往平静安稳的生活，父亲觉得，只要卸掉他们身上的枷锁，让他们回过正常，那么他们或许就不会再出现任何破坏大事件的举动。父亲是这样想的，陈生却不这样想，按照陈生过去的行事手段，但凡遇见这样的事，基本都是鸡犬不留。陈生不顾父亲已经做好的决定，悍然出手，把苏千峰死后四散逃亡的同伙全部追击格杀。“那些人，其实都是我杀的，周世杰替我背了很多年的黑锅。”

陈生的语气，稍稍有些黯然，或许是回想起了当年那血腥的一幕一幕往事。他当年帮助父亲，也不是完全出于好心，在反击接近尾声的时候，他杀了苏千峰的同伙，这笔烂账，一下就全丢给了父亲。我没有说话，看着陈生，突然觉得他好像就是一个早年间满手血债，十恶不赦，到了晚年又幡然醒悟的奇人。此时此刻，陈生的表情，分明在忏悔，忏悔当年酿出的血案。我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评价陈生所做的是错还是对，事实上是很多余的。“苏千峰他们死了以后，就剩下方容古和周世杰之间的对决了。”

“方容古，他还有隐藏的力量来抗衡？”

“没有，苏千峰死了，整个团队里隶属方容古的力量，都被彻底扫清。”

“那他拿什么来对决？”

我随口问了一句，话一说出口，我陡然想起了记忆信息里方容古和驼背老头儿所说的那句话，我赶紧就去询问陈生：“他凭借的？是……是那张牌？”

“那张牌？”

陈生愣了愣，不过他随即就明白了我在说什么，点了点头：“他凭借的，就是那张底牌。”

“那张底牌，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生看了看我，又低下了头，这个细微的举动一下子让我知道了，方容古掌握的那张底牌，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重要到了什么程度？重要到方容古死了那么多年，陈生再提起那张底牌的时候，依然会谨慎，会犹豫。陈生的性格，没有不敢做的事，没有不敢说的话，除非是这张底牌重要的程度令陈生也觉得胆寒。“没事，要是不能说，那就先不说这张底牌的事了。”

我不想让陈生为难：“接着说方容古的事情吧。”

“没有什么能说或者不能说，如果从谨慎角度出发，那么这张底牌的事情，就算到了现在也一个字不能透露出去，只不过，真说出去，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事实上也没什么的。”

陈生笑了笑，又考虑了一下，慢慢的开始和我讲。他说，方容古的确是失败了，在团伙内部的斗争中失败，不过，如果单单从探索深渊大事件这个话题来讲，那么方容古是一个十足的成功者，他已经极度的接近并且触碰到了大事件的核心。这个成功的程度，甚至超过了追逐大事件漫长岁月的辅公越。“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方容古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它。”

陈生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对我说，其实世界上任何稀奇古怪或者神秘异常的事情，在没有揭开之前，人们一定会觉得很复杂，复杂到人的思维无法想象出来。但这些事情如果真的揭开，一层一层摆在面前，人们又会觉得，它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甚至可以说非常简单，整个事情的核心，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出来。深渊大事件延续了那么多年，期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已经无从追索，但陈生相信，把整个深渊大事件浓缩一下，它就好像一道至今没有人打开的门。只要打开这道门，那么深渊大事件的核心终极秘密，就会清晰的出现在眼前。自始至终，围绕着这个大事件的人，包括辅公越，包括陈生，包括父亲，他们都在想方设法的打开这道“门”。“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我理了理头绪：“大事件的终极秘密，是一道封闭的门，那么方容古找到的底牌，其实就是……”“没错。”

陈生点点头：“他找到的底牌，可以说是打开这道门的一把钥匙。”

“要这样说的话，方容古已经等于窥探到了深渊大事件的终极核心？”

“也不能这么说。”

陈生顿了顿，说道：“方容古的确找到了这把钥匙，但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这把钥匙该怎么用。”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方容古找到了打开这道终极秘密大门的钥匙，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研究钥匙具体怎么用。但他缺乏的正是时间，苏千峰死掉，嫡系全部被清除，等于方容古没有了保护和依仗，他无法再把研究钥匙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方容古选择了最后一条路，越过边境，去找和自己联络许久的老毛子。他想借助老毛子的力量，躲避父亲的追击，把自己为之奋斗了半生的深渊事件，完整的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