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喊出来的时候，距离这边又近了一些，我下意识的转过头，一眼就看到穿着那件朋克皮衣的杀马特，从十字路口旁边的一条胡同里风驰电掣般的冲了过来。我看见了杀马特，坐在车子里的苏然也看见了他，微微的一愣，估计是没想到杀马特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神出鬼没般的出现。“幸好来的及时！”

杀马特一路狂奔，这货表面上看起来和混世二大爷一样，但其实并非如此，至少他的身手很好，而且从头到尾，跟我也不是敌人，我对他的印象挺好：“晚来一步，你就要上贼船了！”

“什么意思？”

我站在车门边，看看苏然，又看看杀马特，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过心里的不妙，在隐隐的升腾。“先走。”

杀马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同时又对陈生招了招手，我们在包山的时候算是一起“战斗”过，杀马特是自来熟，和陈生也不见外：“老兄，跟着我走。”

“你想干什么！”

苏然一下就发火了，唰的拉开车门，跳了下来，想要拦住杀马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养母。”

杀马特面对怒气冲冲的苏然，并不针锋相对，只是瞥了她一眼：“她的目的，我知道，她不可能放弃这么多年自己苦苦想要达到的目标，你现在带着周凡走，是想害他？把他送进虎口！？”

“不可能！”

苏然马上反驳：“我妈说了，只是要我好好的来接他，去谈谈事情，你没看见，我只带了一个司机过来吗？”

“我看见了，但是，你看不见的，我还是能看见。”

杀马特可能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继续拉着我的胳膊：“再耽误下去，就会有麻烦！”

“周凡！”

苏然的目光离开了杀马特，转而投到我身上，她有一点委屈，有一点急躁：“你不相信我吗！？”

我一下子又为难了，我不是不相信苏然，我认识她的时间长，而且一起经历的事情多，我深知道苏然是绝对不会故意害我的。然而，这个杀马特所给我的信任感，几乎和陈生一样，我同样对他产生不了怀疑。两个人，我究竟该相信谁？“来不及了！”

杀马特不由分说，直接拽着我就跑，我的力气没他大，被动的跑了几步，说实话，心里还是舍不得苏然。“周凡！”

苏然拔腿就想追过来，但是她一迈步，陈生就直接挡在她身前。就在杀马特拽着我一路小跑，离开车子的时候，行人稀疏的解放路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开出来三辆车，车上坐满了人，一起朝着我们这边开过来。我的心一沉，脑子轰的就大了，这些人，显然是方斯莫的手下。她明着只派了苏然过来，但为防万一，竟然还是暗中埋伏了这么多人。如果杀马特不出现，那么这些人也不会出现，那样，我或许傻愣愣的上了苏然的车，心里还在感激方斯莫言而有信。“看见了吧？”

杀马特苦笑了一声，脚步迈动的更快了，直接冲着自己当时奔出来的胡同而去：“麻烦来了。”

我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在我跑动之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苏然。“周凡！”

苏然很可能也并不知道方斯莫瞒着她在这儿埋伏了手下，她看到从几个方向飞驰而来的车子，神情一滞，紧接着，她似乎眼睛里要憋出泪花了：“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我不会害你……”我越跑越快，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是我没时间去回应，我只是冲她匆匆忙忙的摆了摆手，我想告诉她，我明白，我不是一个糊涂虫，她是她，方斯莫是方斯莫，不能混在一起评价。此刻的心理，很奇怪，有一种莫名其妙又说不上来的冲动，我随着杀马特钻进胡同，已经看不见路边的苏然了。这一次，差点就中了方斯莫的圈套，但是我一点都不埋怨苏然，甚至我还想，如果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时，我侥幸可以活着，那么，我一定要兑现当初对她的承诺，永远不再分开。杀马特带着我跑进胡同，飞驰的三辆车子前后停在路边，车上的人唰的就冲下车子，朝这边追赶。陈生匀速的后退，一边退，一边把试图猛冲过来的人给挡住。车上下来的人至少十二三个，和陈生判断的一样，方斯莫手下比较硬的角色，在包山那边死的死伤的伤，这次埋伏的人里面，没有很扎手的，但对方人数太多，陈生一个人无法阻止这么多人同时涌进，当他退到胡同口的时候，有四五个人从他的身边硬挤了过来。“你不能在这儿久留，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要是打起来，还会引来别的麻烦，你先走。”

杀马特随手递给我一张房卡：“悦丽酒店415，你在那里等我们。”

说完这句话，杀马特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甩手就转身朝后面跑了跑，迎头把硬挤进来的那几个人拦下。我也不啰嗦，陈生就不用说了，杀马特真正发起飚，也如同一头下山猛虎，我留下来帮不了忙，先走一步，反倒让他们更容易脱身。所以在杀马特拦着对方之后，我拔腿就跑，在城北成片成片的老民居之间绕来绕去，直到确定没有人尾随过来，我才拦了车，来回倒了两趟，最后来到悦丽酒店。处境安全以后，我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对陈生和杀马特有信心。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陈生和杀马特回来了。双方碰头以后，我简单问了问情况，因为是在市区，所以方斯莫的人不敢太张扬，打斗并不算激烈，陈生和杀马特好好的，没人受伤。“庆幸吧，小伙子。”

杀马特到卫生间洗了洗脸，甩着一头水珠，又恢复了平时那种缺根筋的样子：“这一次，她得力的手下都没在，咱们才这么轻松的逃掉了。”

“你知道我和方斯莫之间的约定？”

“知道个毛线，我哪里有那么大的神通啊。”

上次在包山事件以后，我们就跟杀马特失去了联系，他肯定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方斯莫在什么地方。杀马特也不知道是何来历，似乎一直都隐隐跟方斯莫对着干的，方斯莫来阳城养伤调理，杀马特也颠颠的偷偷跟来，每天把方斯莫手下的人盯的很死。可以说，方斯莫在阳城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杀马特马上就能知道。今天和杀马特相遇，可以说是个意外，杀马特本身是跟踪这一票人的，没想到跟来跟去，就和我碰上了。“老兄，问你个事。”

我等杀马特说完了以后，忍不住问道：“你和方斯莫，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怎么会，没有过节，真没有。”

杀马特咧嘴一笑，满嘴白牙几乎全都露出来了：“你呢，你明知道她到处找你，你还敢自投罗网？不怕羊入虎口吗？”

“没法子。”

我叹了口气，父亲的那件事情，如今只有方斯莫可能了解，我不得不冒这个险。“到底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本来关于父亲的这件事，是个怪事，也是令我避讳的，但从杀马特出现以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跟父亲团队里的一些人认识，跟方斯莫也是早就认识的，他绕来绕去，其实一直都是围绕着深渊大事件周边，没准，他或许还真的会知道一点情况。“方斯莫她们，以前有个团队，你肯定是知道的，还有，团队后期的领导者，就是队长，你也肯定知道。”

“知道啊。”

杀马特点点头：“队长，那不就是周世杰，那不就是你爹吗。”

“是……”我有点尴尬，我不想直接对人承认我是父亲的儿子，又不愿意直呼他的名字。“你爹，他怎么了？”

“我现在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是，关于他的一些事，我想找人问问，找来找去，可能就只有方斯莫知道，迫不得已，只能冒险跟她谈谈。”

“别犯傻了。”

杀马特对我做了个不可以的手势：“你爸爸和方斯莫之间的过节，你应该是知道的吧？那是化解不了的仇恨，她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就改变初衷，所以，你只要落在她手里，她最终还是会逼你去做一些你根本不情愿也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可能。”

我心里的确是有谱了，方斯莫这个人，不能信任，她已经被仇恨烧昏了头，从边境事件发生以后，仇恨在她心里彻底的生根发芽，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长成了一颗无法动摇的参天大树。“喝点酒？”

杀马特眯着眼睛冲我笑了笑：“顺便聊聊天，说不定，你想打听的事情我也凑巧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