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熄两人来到城墙边一处偏僻陋巷中,这里是城中贫民窟,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乞丐,残破的青石板,丛生的杂草,无处不显得荒凉没有生机。“叔叔,我们今天住在这吗?”
刘声扬起小脸问安熄。安熄蹲下身子,一脸正经地说:“刘声啊,我们以后不能过你锦衣玉食的日子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唔?”
刘声伸手堵着安熄的嘴,表情有点不耐烦:“好了好了,我懂,你穷。”
安熄左手一翻,从乾坤袋里取出几卷纸,递给刘声说:“你闲着没事就看这个吧,这可是你父亲我亲手写的。没事别打扰我睡觉,别到处乱跑,还有……”刘声展开纸卷,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地看:“这字写得真算得上分道扬镳。”
……夜深人静时,睡眼朦胧的安熄看着满天星斗,沉默不语。他回头看了看刚刚哄睡的刘声,将外套脱下给他盖上:“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安熄陷入沉思,不禁感觉前路茫茫,刚出家门几十里,就和两个兄弟走散。如今又带着这个小孩儿,为了安危不得不远走他乡,真是可悲可叹!安熄摆了摆头,看了眼刘声自嘲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算了,还是别想这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然后安熄就地盘坐,让元气和真气在自己的经脉内运转不息、并行不悖。……“哦?天亮了。”
当安熄再次睁开双眼时,外面的世界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得原本阴暗的破庙有了些许生气,晴朗的天空让人看着心情大好。“叔叔,你起晚了。”
刘声从屋外走进来,正巧见安熄睁眼,“外面的乞丐已经要过一轮饭了。”
到了白天,安熄略有疲态,但是为了刘声,他尽量坚持:“虽然钱不多,但咱肯定要比他们吃得好点。”
“我们就这样去吗?”
刘声指着两个人的穿着,自己还转了个圈,生怕安熄直接点头。安熄低头看了看他们两个的装束,倒不比乞丐强多少,难怪进城的时候守城官兵不乐意放他进来呢。刘声的情况更差些,虽然仔细看他身上的衣料绝对上乘,但是经过一路被追杀,早就看不出丝毫原貌,简直是个让人见了能落泪的小乞丐。安熄拉着刘声的手走出了小巷,边说:“没事,我们两个这模样在哪儿都正常,天下哪有这么多有钱人啊。”
出来之前还在刘声脸上抹了点灰,当然,他往自己脸上抹的更多,完全遮住了脸上的刀疤。刘声咬着牙问:“叔叔,我们要不要出门再挂个铃铛!”
黑乎乎的笑脸趁得牙齿洁白无瑕。安熄反问:“那不是某些南蛮人的规矩吗?我们又不是奴隶,为啥挂铃铛?”
“咱灰都抹上了,不该再挂个铃铛吗?好提醒那些老爷们奴隶经过,别脏了他们的眼。”
显然刘声很不高兴,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小子……真合我口味!”
这种话题也只有他俩能懂,如王济之流是绝对不知道这个典故的。黄台城的繁华程度在偌大的魏国也是排得上号的,比之江康县不知强了多少倍,而西阳街又是黄台城最繁华的街道,不论官府的告示还是江湖中人的聚会,都少不了在这抛头露面。安熄带着刘声去的就是西阳街,不过他对这座繁华的城池早已没了初出茅庐时的热情,来这里的纯粹就是为了看一下自己是否被通缉。他熟知魏国的法律,当日他与凌寒决斗后逃离,怎么也是越狱重罪,他想通过这些通缉令了解一下王济三人的情况。“咦?叔叔……”刘声看着墙上安熄的画像欲言又止,然后很识趣地换了口风,“画像里的这个人真丑。”
“嘘!”
安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贼头贼脑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才算放心。这小孩儿很有眼力,安熄并不在意刘声“指桑骂槐”。安熄逐个浏览了一下被通缉的画像,王济几人都还在其中,看来他们还没有被“捉拿归案”,这样就好。“走,叔叔带你去吃点东西。”
安熄松了口气,抱起刘声正欲离开这里。“哎,那两个乞丐。站住!”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刘声有些紧张又很自觉地回头,安熄则随时准备从乾坤袋拿起破枪飞遁。察觉到背后之人并没有敌意,安熄也有些好奇地转过头,旋即便是见到在人群之中被分开一条道,两道倩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这两道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其中是一位身着红色裙袍的女人,肌肤白皙如雪,桃花般的脸颊上,挂着一丝雍容而大气的微笑,格外的动人,她的模样看上去与花季女子没什么区别,但那丰满的曲线与优雅的身姿,却是令得她拥有着一种成熟的韵味,让人着迷。在她的身侧,还跟随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女子同样极为的美丽,只不过那与前者略有着一分相似的美丽脸颊,却是噙着一些冷淡,比起前者,她多了一分青涩,但也有着独特的味道。这两女都堪称极品,走在一起,宛如并蒂双莲,她们一同出现在这里,想不引起围观都难,而且,看周围那些人火热与敬畏掺杂的目光,这两女的身份,好像也不一般。“白小姐与乐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嘿嘿,不知道以后会便宜给哪个男人,如此尤物,简直……”“你找死啊你?白小姐的手段你难道不知道?”
“说说而已,说说而已……”从那些围观者的窃窃私语中,安熄揣测到这二人出身不凡,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扫,然后便是收回视线,对于两女是什么身份,他没什么兴趣,现在他最关心的,是怎么弄点钱以助他和刘声避过这段风头。“二位叫我父子有啥事?”
安熄微微低头,像个老实的农夫。“小弟弟,饿吗?”
那青衣女子没有理会安熄,俯下身子摸摸刘声的头问,神色竟难得和蔼。刘声很诚实地点了点头。这位白小姐似乎是对安熄有些兴趣,在外人看来安熄像是受宠若惊,可终究逃不过白小姐毒辣的眼睛。她没说什么,走近安熄扔给他一个钱袋,哗哗的声音看来分量很足:“这些钱拿着,带个孩子不容易,好好找个活养家糊口,一个大男人何必要当乞丐呢。”
“我们不……”刘声话没说完,就让安熄堵住了嘴。“儿子,别乱说话,多谢二位姑娘了。”
安熄向二人连连道谢,带着郁闷无比的刘声匆忙离开,仿佛怕谁抢他钱一样。“奇怪。”
那位白小姐看着安熄远去的背影似是有些失望。青衣女子不禁问道:“表姐,怎么了?”
“没什么,那男的初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位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但转眼间又像是寻常的乡野村夫。”
青衣女子对那白小姐开玩笑道:“咦?表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么关心,要不要我让人把他抓过来呀?”
“臭丫头,讨打啊!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都这么大了,还不让姑父姑母省心,人家沈嫣都要招夫婿了。”
青衣女子见她开了话头,立即打岔道:“哎呀,不说这个了,嫣儿还等着我们呢!”
……“叔叔,我们为什么接受施舍!”
刘声气呼呼地问安熄,看来他还没有对自己当前处境的觉悟。安熄掂量着钱袋,笑道:“施舍?呵,这怎么了,重要的是她给的钱还真不少哩。带个小孩要饭说不定是个不错的生财之道。”
憋屈的刘声扬起满是灰尘的小脸问安熄:“你不是修道者吗?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哼哼哈,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一会吃什么?咱现在有钱了。”
刘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又想起刚才被当成乞丐,这位堂堂汉国王子备感屈辱。安熄在他脑门轻敲一下:“小子,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於道。”
说完安熄抱着刘声,朝一个饭馆走去。“哪来的乞丐,快走快走!”
门口的店小二见到这一大一小俩乞丐,很不耐烦地驱赶。“哎?”
安熄掏出来一枚银币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店小二态度立即大转变,但还是把安熄他们领到一个无人注意的位置。安熄和刘声点了几样早点,就等着上饭。“殿下,这小吃可还习惯?这家的桂花糕可是远近闻名的。”
六识灵敏的安熄无意间听到了二楼的谈话,越听越绝对声音熟悉,安熄抬头悄悄一瞥,竟是那位名叫乔叶的黄台太守公子,只是不知道那位殿下是哪国的皇子。踏踏!清脆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走上楼,他看着乔叶,嘴角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哟,我道是谁在这样说话,原是我们的乔大公子啊,真是失敬失敬。”
“周昆!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离熙派修炼么?”
乔叶一怔,脸色难看起来。看得出来,两人很不对付,不过,眼下乔叶似乎有所倚仗不惧他,傲慢地昂着头,轻蔑地俯视着周昆。“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难道我周昆回家,还需要向你报告不成!”
周昆看着乔叶欠揍的样子,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从小就是死对头,两人论家世基本上是势均力敌,不过以往都是周昆稳压乔叶一头,可是如今风云突变,乔家攀上了紫烟阁这个风头正盛的高枝,让人不得不重视一下乔家了,就连乔叶身边那位齐国三皇子姜辟梁都被他邀请来黄台城“看看”,真是狗仗人势。“我知道了!你是为嫣儿而来的对不对。哼,周昆,实话告诉你,你不要痴心妄想!这次我父亲就要和沈家结盟,而条件就是让嫣儿进我乔家的门,她是我的!”
周昆指着乔叶的鼻子大骂:“乔叶,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你这草包文不成武不就,沈嫣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还嫣儿嫣儿的叫得如此亲热。不要以为攀上紫烟阁就能一步登天,那紫烟阁就天下无敌了?我要是你,就赶紧有多远就躲多远,以免仇人上门,打不过紫烟阁还打不了你乔家吗?”
乔叶恼羞成怒:“周昆!你别欺人太甚,就算你爹是少府又怎样?还管得到黄台城?”
安熄扯了扯刘声的衣角,窃窃私语:“有意思哈,我就喜欢看公子哥们斗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