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的脸上有伤,大约是被打的,他的眼睛却是明亮,干净得很。裴虞出世至今,见过许多人,拥有这种眼睛的,内心通透,应是良善之人。“裴夫子,我没偷!”
寒生的背挺得很直,不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衣服在他身上穿出了萧索感,干瘦的身躯却和院外的青竹一般,苍劲有力。“你叫什么名字?”
潘月白突然插了一句嘴,令裴虞有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寒生膝盖往前蹭了蹭,又朝着潘夫子行了礼,继续道:“学生名梁逸风,甲科生,我今日一到学堂,他们便堵住我,说我拿了卢生的墨砚,随后便打了我。”
“你确定没拿?”
“是的!”
裴虞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大,拿不下,想着潘月白帮帮她,却见潘月白耸了耸肩,颇为无可奈何的模样。裴虞也没办法了,沉沉吸了一口气,吼了一声:“那几个说他拿了东西卖了的孩子,进来!”
她已经有些生气了。如今情况要么是士子栽赃寒生,想让寒生滚出去,要么是寒生真的偷了。这两种情况在他们这群夫子眼里都是严重的。随后便听见外头衣服摩擦声,两三个孩子进了来,他们瞧了一眼三个夫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也不敢出声,行了礼便跪在了当场。进来的那几个孩子,穿的衣服材质明显是用了心的,虽然不贵但比起寒生的白衣来看,已经比较奢侈了,又瞧瞧一旁的梁逸风,裴虞又莫名生气起来。她一向与学生走得不算太近,故而这位裴夫子的脾气,学生并不清楚,虽然不清楚,但并不代表学生没有眼力见。裴夫子年纪小,但是才识大,这些他们在第一节课的时候便见识到了,裴夫子生得也偏柔,趋于如今审美,才貌双全,故而在他们眼里,裴夫子是最完美的男人。他们从没见过裴夫子如此大声说话,他们知道裴夫子生气了。“你们说他偷了你们东西?”
裴虞的话依旧传了过来,他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个人喊了出来:“夫子,我们甲科昨日上课来的人只他一个寒生,平常人拿砚台有何用?砚台虽无用却值钱,定是他拿了!”
裴虞被这般理直气壮的话语给气笑了,她的手无意识点着书案,哒哒哒的声音随着她的话语在室内回响着:“哦?是吗?那请问,你是亲眼瞧见他拿了?还是亲眼瞧见这孩子销赃了?”
裴虞的话语越来越犀利,到最后猛地一收,将下头的孩子给吓了一跳:“偷的不是姓卢的学生的砚台?你姓什么?怎么,你王裕恪改名字了?还学会打人了?我平日就教了你这个?!”
一瞬间室内无人说话,陆琏的咳嗽声也被裴虞给吓停了。潘月白有些诧异地瞧了眼前偏文弱的夫子一眼,裴虞的性子无人知晓,陆琏也不知当初请来的这小公子原是这般雷厉风行的性子,今日请他来倒是好事儿,自己年纪大了,其他夫子又偏温和,是时候有接班人了。陆琏在下头孩子身上注视了一圈,将一旁站立的助教叫了过来:“助教,去,将他们住所以及教室全部搜一遍,领着姓卢的孩子一起去,你们跟着去,瞧瞧东西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