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陆恒已经带着一百来号人,悄悄潜入了山林之间。在这只能凭借月色看路,五米之外人畜不分的夜色中,有个向导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郑洋对这里极其熟悉,甚至熟悉到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走的程度。“你眼睛和方向感,似乎都很好?”
陆恒好奇问道:“一般读书人眼睛都不大好,你倒是很特别啊。”
读书本来就是一件费眼睛的事情,在这个没有电灯的年代尤其如此。到了晚上,有钱人能用得上蜡烛,小康之家也只能负担得起油灯。这两样偶尔用用倒还好,但要支撑刻苦读书的年轻人挑灯夜读,成本属实昂贵。没钱又想读书,那就只能趁晚上月色好,跑到院子里去借借月光了。这就是古代寒门子弟眼睛不好的根本原因。郑洋有些困惑:“在下倒也没有太注意这件事,似乎从小视力和辨别方向就比普通人要好一些,这也没什么特殊的吧?”
陆恒笑着拍拍他肩膀:“你有这本事,还读什么书?直接从军去啊!”
“若是能从军当上斥候,我估计你只要打一仗后活着回来,就能升官!”
闻言,郑洋当场就愣住了。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其他的发展方向。可现在经过陆恒提的这么一嘴……好像,还真的是条好出路啊!“别愣着了,你今晚若干得漂亮,回去我亲自找卢国公推荐你从军!”
陆恒的声音传来,郑洋恍若梦中惊醒。他赶忙往前跑了好几步,重新领着队伍靠近寨子的方向。刚才陆恒给的承诺,对他而言,可比金银都要贵重得多!………………铁狼帮,寨子。灯火通明。修葺得比普通官员府邸还要豪华的议事厅内,有个男人正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书信。这男人,正是铁狼帮帮主,郑山德!书信是帮中下属今日从长安城里带给他的,写信人落款处,是郑玄果。“仁泰兄出事了,怎么昨夜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郑山德瞪眼看向底下跪着的人:“老子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明知昨夜要作甚,你们却没好好盯着长安城里的事情,居然还得玄果亲自写信告知。”
“要你们何用啊?!”
下面跪着一群人,都是铁狼帮的帮众。他们早就已经得到了吩咐,昨天晚上要对陆恒动手,帮里也出动了数十名亲信好手,城中还有在禁军任职的郑仁泰策应,应当是万无一失才对。可偏偏……偏偏居然出了事,而他们隔了这么久才知道消息!有人低声回答道:“帮主,属下以为,这其中定然有朝廷掺合,否则消息不会封得如此严实。”
“就连郑公子他写信来,也并未提及归政县公究竟是为何失踪……”“很是古怪啊。”
郑山德本就生气,一听这话像是想劝自己躲风头的意思,当场就开始摔杯子了!他怒吼道:“咱们铁狼帮与郑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以为若仁泰兄出了事,铁狼帮还能有人保吗?”
“一群蠢货!!!”
郑山德当然有理由责怪这些下属。按理说,郑仁泰昨天晚上出事,哪怕有宵禁,但以铁狼帮跟禁军打通的关系,实在想出城也不是办不到。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这不过,这个前提是他们能够打听到郑仁泰出事的消息。现在人莫名其妙就失踪了,连个口信都没能留下,他们偌大一个帮派又不是说走就能走的。真要躲避风头,铁狼帮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仅仅只知道郑仁泰出事,还不能让郑山德下这个决心。“帮主,他可是县公之位啊,连他都一夜之间没了音讯,咱们要是不早作打算,难免惹来祸端。”
有人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大可以将长安城里的产业都先停一停,住在城里的各回各家,在城外的便都来寨子里躲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帮主!”
郑山德脸色阴鸷地扫了那说话的人一眼,后者被盯着背后直冒冷汗。半晌。他摆手道:“说得轻巧,帮里这么多兄弟,一时半会哪能全部都收回去?老子下令,他们全都肯听吗!”
“别的都不论,只说管赌场、青楼和放债的,在外头干一天就是几两几十两的油水进了兜里,帮里损失也就损失了,他们谁愿意?”
“少放这些屁了!”
“吩咐下去,让城里和寨子里的弟兄们,招子都放亮堂些。”
“万一真有官兵围剿,直接打他娘的!”
郑山德说得倒是慷慨激昂,只可惜,下面跪着的属下们并没有多亢奋。皆是面面相觑。好家伙……难道,自家帮主这是要造反了不成?!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真要造反,最不愿意的就是他们这群人了。铁狼帮如今能在长安城里将生意做得如此大,自然有本事在。可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老百姓们有了钱也有了闲,所以才会愿意去逛青楼、耍牌,也有大把大把的人口可以供他们买卖。天下刚刚平定十几二十年,这就又要造反……若是真打起仗,人命贱如草,百姓们连饭都吃不起,有了今天没明天,谁能赚到钱?这些人也自然不觉得,自己能混上个从龙之功。大唐名将如云,虽然不少都已经上了年纪,但平个山匪之乱还是不成问题。满场寂静。没人反驳郑山德,但不代表他们赞同这说法。郑山德看着下属们的表情,登时恼怒起来!“尔等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们还真怕了朝廷那些虾兵蟹将不成!”
“老子把话放在这,咱们铁狼帮背后的人是五姓七望,若真要反了,钱粮兵马都不用愁,自会有人补给。”
“而且……”他的怒吼声还未结束。轰!!!夜色中,原本安静的寨子里,却忽然传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