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九年八月,帝欲率八万甲铁军北伐,然十月,太祖忽然病逝传位与其弟。同年,其弟继位大统,改年号太平兴国。七年四月,荆襄等地相继出现妖兽害人的事情,千将与几十位妖师一同前去猎灵,可妖兽的强大远超了他们的想象,一场下来几十位妖师所剩无几,千将也以失去了一条手臂为代价换得一条性命。自打那日后,他便不在猎灵全心在家陪伴家人,神情也逐渐好转,渐渐地他也快将那件事忘在了脑后。太平兴国七年十二月,一场漫天大雪让皇城内外都披上了银装素裹,小孩子开始在街道上肆意的打起雪仗,一些文人墨客乘着雪景开始了吟诗作对,却不想,一只妖幻化人形混杂其中,乘着文人骤起的兴趣,开始屠杀,随后逃之夭夭。三年后,雍熙二年十二月。某一日深夜,大雪毫无征兆的开始从天上落下。黑暗中一个人影拖着迤逦的步伐缓慢地朝着前方走去。待到走到一户还亮着烛光的人家前,方才看清那是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他靠着墙壁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身体,他淡然一笑,随后又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站起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掩着胸口一点一点地向着前方的黑暗中走去。他凭着记忆一点点地搜寻要找的目标,手指在苍老的墙壁上缓缓滑过,他的视线也开始了模糊。一阵幽风吹过,卷起地面上漂浮着的雪花拍打在他的身上,刺骨的寒冷沿着他的伤口逐渐侵入骨髓,他停下脚步,一口鲜血从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中缓缓吐出,他颤抖着伸出手,用手背轻轻地擦拭。雪花融化在他的伤口上结成冰块,此刻他的一只眼睛已经黏在一起,他知道如果再继续这样耽搁下去,他迟早回冻死在这冰天雪地当中的,想到这他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加快了脚步。雪逐渐的大了,似乎压得皇城喘不过气来,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将手塞进袖口,红缨枪倚靠在肩膀上,静默的看着从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远处的黑暗中,时不时地会传来几声孤独的呐喊,但他们却只沉醉于燃烧的篝火,看着火光中映照着的憔悴面庞,不禁想起了远在家中的亲人。“咚、咚、咚。”
几声间隔且无力的敲击声让正在熟睡的两个下人睁开眼睛,年老的下人翻个身抓了抓他的屁股,随后裹紧棉被。年轻的下人用被蒙住脑袋,想让把自己带回到刚刚那真实的美梦中。“去看看。”
年老的呢喃着讲出一句话,一脚踢在新来的下人的屁股上,被他这么一踹,新来的只能从热乎乎的被窝中不情愿地钻出来,一把扯过随手扔在一旁的棉衣披在身上,趿拉着摆在地上的棉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外面走去。屋外的天气与屋内温热的被窝截然不同,新来的下人一边在心里暗骂着是那家的瞎眼狗大半夜的还要吵人安宁的同时也不忘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一旁躺在床上的年老的。“只会摆老谱。”
他这样想着,随后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在地上。看门家丁的所住的小屋位于大门的左侧,而由青石砖堆砌起来的小屋在黑暗中却又显得十分不起眼。漆红的朱门上有个用来观测的窗口,一般可以在不知外面情况的时候保全自身,同时也防止一些盗贼诈门。家丁打开窗口向外张望,方寸大小的窗口紧贴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睛仔细的向外看去。“他奶奶地,黑漆漆地一片,连个鬼都没有。”
家丁愤愤地准备关上窗口正要离开时,敲门声却再次响起。他思索了一阵,再次打开窗口查看,可仍然是空无一人,只有片片随风起舞的雪花从他眼前飘过。他壮了壮胆子,悄悄地打开门闩,将门拉出一条仅供脑袋出入的细缝,随后将脑袋探出去张望,可黑暗中还是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雪花。左右看了看后,他的胆子似乎大了起来,整个人迈出门口肆无忌惮的对着黑漆漆的街道开始破口大骂“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戏弄小爷,怕是不知道这是那家那户了吧,作弄人的时候看看牌匾,小心小爷我...”他的话还没说完,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他的身子一颤,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缓慢地转头看去,只见到一个黝黑的影子在地上向他爬来,他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向着门内挪去,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鬼大爷,不不不,鬼大哥,饶命,饶命,小的只是逞一逞口舌之快,万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你冤有头,债有主,是他千家的债,你去找他千家人讨要,我只是个下人,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救...救我...”男人用手支撑着身体,从僵硬的嘴巴里挤出这两个字后便昏了过去。新来的下人吓得呆坐在那里,直到寒冷的气流侵入他的体内,他才缓和过来,随即连滚带爬的跑向千宗的房间,没一会千宗和几个睡眼朦胧的下人披着衣服,提着灯笼赶到了门口。千宗提着灯笼仔细的辨认着来人的面容,可由于一路上的跌跌撞撞和寒冷的侵蚀,来人的面容已经变得黝黑,根本无法清楚的识别来人的身份,无奈之下千宗只能先让下人们将他抬到看门的小屋内。“先把他抬进屋,引一炉火,在去准备一碗姜水,取几块绸布来将他的脸搽干净,我去找老爷。”
吩咐完手下人,他将披在身上的棉衣重新穿好便急急忙忙地向主房走去。穿过庭院后,来到了这家主人千将居住的房间“老爷,有客来访。”
千宗猫着腰轻叩了几下木门,随后静静地侯在门口。“什么事?”
屋内先是一阵短暂的轻咳,随后紧接而来的是千将那略有沧桑是声音。“老爷,有客来访。”
千宗又重复了一遍,他有些尴尬的侯在门外。不多时千将披着狐裘披肩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脸愠气的冲着询问千宗问道。“什么客啊,深夜拜访?”
他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哈出一口气在手中搓了搓。带雪花的夜晚,寒冷是沁人骨髓的。千宗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凑到千将的耳边小声说道。“我不认识,不过可能是老爷的旧识,受了些伤。”
“伤势严重吗?”
“不太乐观,不过先抬到门口的房间了,又给弄了一碗姜汤。”
“好,我去看看。”
说完千宗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千将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走向门口值夜的房间。来客脸虽然被简单的擦拭了一下,却仍然泛着微微地青色,此刻他双目紧闭的躺在床上,旁边几个下人手忙脚乱的将那碗热乎的姜汤通过冻得发僵的嘴巴一点一点的灌进他寒冷的胃里,燃着的火炉映照着他们动作,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里面停放着一块绸布。“都回去睡觉吧,如果床位不够了,就一起挤一挤,明天给他换个房间。今天晚上救不需要值夜了。”
听见老爷的命令,下人们纷纷行礼离开,屋内只剩下千将,千宗和那位来客。温热的火炉映照着屋内,千将仔细地看着来客虽然有些泛青的脸,虽然有不同程度的的伤痕,但还是可以依稀辨认出容貌,千将略微思索了一阵,把脸凑到那人耳边,轻轻地呼唤了几声。“王兄弟?王兄弟?王冕?王冕?”
见到王冕没有任何反应,千宗连忙解开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见到胸口处被几片树叶覆盖着的伤口,他连忙吩咐千宗“快去取些金创药来,快。”
千宗点点头,急急忙忙地跑出小屋。千将缓缓揭开覆盖在王冕胸口的成片树叶,一道约有三寸左右长一寸左右宽的伤口呈现在千将眼前。看着伤口处已经生出的些许蛆虫,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一段不想被回忆起的记忆像是拿到了解开枷锁的钥匙,开始不停地在他脑中重现。“这...这是....梼杌?梼杌的爪痕!”
他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失重,整个人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额头上开始不断地浸出细密的汗珠,而身体也开始不自觉的发抖。“不,不要,不要!”
他惊恐的嘶吼着,同时麻木的向后退去,而脚跟却不慎踩到了披在身上的狐裘披肩的一角,随后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掉在地上的狐裘不顾一切的向外面跑去,迎面撞上了刚刚从杂物间取完药回来的千宗。“给他上药,上药。”
千将抓住千宗的手,他握的很紧很用力,不禁让千宗认为这是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千将说完跌跌撞撞的跑向后院,顾不得寒冷的气候。留下一头雾水且同样变得焦急的千宗,他急急忙忙地,见到千将掉落的狐裘连忙捡起,这不禁让他更加确信事情的严重性。随后看了看王冕的创口,一点一点地摘除上面活动的蛆虫,再将金创药洒在撕裂的伤口上,而后取来干净的布带将伤口包裹,并将一床棉被盖在王冕的身上。而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紧紧地盯着王冕,生怕他出点事情,并打算待到天明去找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