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了,二毛才风尘仆仆过来。一看见我就问我,哪里有凉水(地下水,水库旁边都会有很多地下水涌出)。我指了指地方。二毛跑过去,用手掬水,咕咚咕咚喝了数不清口。“你悠着点,别吃坏肚子了。”
我提醒道。二毛喝饱了,用手掬水洗了把脸,满足道:“这才是真的农夫山泉,有点甜。”
他快步走过来,用湿湿的手掌使劲拍了下李昆的背,亲热地搂着李昆的脖子,说:“昆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李昆一脸嫌弃道:“无恙你妹!拿开你的破手,把我的背都拍湿了。我的衬衣贵着呢,花了我好几十。”
我这才注意到,李昆居然穿了一件衬衣,还是白色的。他身形健壮,把衬衣顶得鼓鼓的,仿佛随时能把衬衣撑破;袖子仔细挽起,露出粗壮的手腕和厚大的手掌。这白衬衣穿他穿上,像一只大熊穿了件小两码的白衬衣,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和怪异。记得以前不是常穿宽大花衬衣才够风骚和招摇的吗?“妈呀我昆哥,居然穿白衬衣!这是看上哪家的纯情小妹妹啦?”
二毛大呼小叫道。我爸和小山头都往我们这边看过来。李昆无奈道:“二毛,我一直没找你算账,你是不是头痒痒?来来来,我也不拿铁棍敲了,拿木棍就行。”
二毛放开李昆嘿嘿笑,说:“昆哥大哥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丢份。”
他拉了小板凳过来,挤在我和李昆中间坐下,说:“我说昆哥,最近春风得意啊,连白衬衣都穿上了。你这荒郊野岭的钓鱼穿是不是太可惜了点?”
“你懂什么?等下她来呢。”
李昆说着话,居然还脸红了。二毛乐得快疯了,说:“昆——昆——昆哥,她——她——她是谁啊?”
“别胡喊叫!”
李昆害羞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怪想着上进了。我也来了兴趣,问:“谁啊?我和二毛认识吗?”
“我在定县认识的,你们怎么可能认识?”
李昆。“她来这干嘛?”
二毛。“钓鱼啊。”
李昆。“女的?钓鱼?钓凯子吧。”
“你再这么口没遮拦,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我错了。那我见她叫她啥?昆嫂?”
“你爱咋叫咋叫,只要她不生气。”
“昆哥你惨了。”
“咋了?”
“被降住了,连昆嫂都不敢让我们叫。你以前不是还让你那帮兄弟叫我堂姐昆嫂吗?”
“过去的事别提了。现在想想,那时候幼稚得可笑。钓鱼钓鱼,要是鱼太少了,她会笑话我们的。”
“妈呀,这才过了几天啊,就把过去的英勇事迹全否了?”
“不就为女的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不求上进的事吗?那些聪明点的女的,把我当二百五看,嫌弃我像嫌弃一只苍蝇。我不就上前摸了把脸么,居然当场吐了。我TM有那么丑吗?我定要找个又漂亮又聪明的,让那些女的看看,不是没脑子的女的才会喜欢我。”
我和二毛都沉默了两秒,想不到威武如我昆哥,居然有如此自尊心大受打击的时候。“人家吐了,那你咋办?”
二毛弱弱问。“还能咋办?霸王硬上弓这种违法的事我可不干。我也不能打她啊,我从不打女的。我就当她吃坏肚子了,跟我没关系。我就骂两句跑了呗。”
“你咋知道是因为你吐的?”
我插话。“你们是没看见她那副恶心到极致的表情。”
我和二毛……“回去后我反复照镜子,没那么丑吧。不是很帅,但绝对不丑。就一般人吧。后来想明白了,如果我是那女的,一男的这么过来摸我脸,估计也会吐。”
“昆哥,你还挺能自我排解的。”
二毛。“那肯定了。人生沟沟坎坎那么多,不学会排解怎么办?和这个世界道别啊?我还没泡遍这世上所有的漂亮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