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在我心中,一直是彪悍的存在。在我们这重男轻女如此严重的地方,女孩子在家基本没啥存在感,都是父母——尤其是父亲说啥,就是啥。堂姐早早就会顶嘴,在脾气暴躁的大伯手下,也吃过不少亏,但是都是怎么挨揍都不哭的女中豪杰。她跟着我们到三楼时,眼泪已干,除了眼睛红红的、眼皮略肿,已看不出啥哭过的痕迹。她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三楼,也被我们客厅博古架上的萌萌小动物给吸引了。“喜欢哪个?我们送你。”
二毛哄女孩子开心有一套。堂姐果然面露笑容,说:“真的吗?那我要一条龙。”
她是属龙的。二毛把龙取下来,说:“堂姐,祝你中考一飞冲天,如飞龙入海。”
堂姐笑,接过小龙,说:“二毛,你挺能安慰人的。”
她拿着小龙,在一旁找了个座坐下,把玩着,说:“你们忙你们的去,我在这坐会。”
客人在,怎好自己跑没影?我和二毛也陪着坐下,称没啥事。我问:“堂姐,你长大了真的想当大学老师吗?”
堂姐微微一笑,说:“我反正不想在农村待着,我肯定要考出去。这的人太愚昧了。至于去干嘛,我还没想好。”
“愚昧?还好吧?”
我疑惑道。堂姐笑了,说:“你当然不觉得愚昧,因为你没有愚昧的父母。我和我妹要是身体不舒服,我爸妈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个神婆子看看,是不是中邪了。我们出门,都是要先看黄历的。我妈觉得我们这些年没病没灾的,是因为她每年大年初一去求佛求来的。”
我和二毛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说啥了。堂姐盯着自己手上的小龙看,说:“我想我要是找对象,绝对要先找我妈去算命先生那合下八字,要是不合适,就别开始。不然,我爸妈绝对会棒打鸳鸯。”
这个有点恐怖了。还没怎么滴,就得把八字给女方。堂姐苦笑,说:“你们也觉得可笑吧?我妈老在家说,一切都是命。青剑,你是不是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个妹妹?她跟你一样大,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算命的说,我爸要想要儿子,得生七朵金花。我妈说,就生三个。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这样,才生了小薇。他们也更信命了,觉得算命先生说得着实不假,连生三个都是闺女。算命先生说,老二在我家,对我家不利。我爸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老二送走了。”
“那,老二你见过吗?”
我问。堂姐摇头,说:“听说是被唱戏的一户人家抱走了。唱戏的,都是跟着戏班子走,行踪不定。可怜我妹妹,一出生就要跟着颠沛流离。我家虽然条件不咋样,但是给口饭吃是没问题的。就因为算命瞎子一句话,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我们三个坐着唏嘘不已,感慨命运无常。二毛说:“我以前总怨我爸妈偏心眼,觉得只管我哥不管我,他们生我,不如不生。和你一比,我倒觉得不被爸妈关注也挺好的。自己长,想长成啥样就长成啥样。至少没人来硬掰。”
堂姐呵呵笑,说:“用我妈的话说,投胎就是技术活,都是命。不过我就是不信命。我就要努力长,向上长。我的命,我自己定。我的路,我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