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不绝,晴雨客栈中的“晴雨”二字不知是否也取于其义。 无论是出自对天气恶劣的想法,还是心事未竟的郁闷,总之蓝逸飞心情实在是焦躁到极点。若仅仅是他孤身一人的事情,早些晚些都没有多大问题,可凌蝎一行人都不知到了哪地,说不准已经在集合地点等候多时,多一刻等待便多了一分不确定性。 蒙面女子也没有离开,也不知在想什么,但蓝逸飞感觉她更像是在等待,至于等待何人何物,他却是不愿去深究。 客栈里人来人往,久宿或是途径此地驻足歇息的客人一波又一波变幻着,虽然心绪不宁,但他仍尽量无视那些熙攘的吵声,保持喜怒不显于色的从容神情,端坐在自己的位置。 直到柜台那边传来两道熟悉不过的声音,蓝逸飞再难保持镇定,绝天峰上他平时恨铁不成钢,老给他惹下麻烦的两张欠揍的面容,在此时,倒映于眼眸,竟是显得那般可爱…… “你们这两个家伙,总算是来了!”
蓝逸飞大步上前,一把拽过两人的臂膀,劈头便道:“师父呢?师父现今在何处?”
“咦?!大师兄,你怎会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和宁浩天早早离开东荒境内了呢?”
千羽无限惊喜,朗笑道。 “你不认别人大师兄,也该叫宁师兄。可打得过人家么,就整日直呼姓名逞口舌之能。”
蓝逸飞不忘笑骂了他们一声,旋即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急切道:“闲话少谈,快快道来师父的行踪。”
“大师兄,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易寒眼神打飘,打趣道,看到蓝逸飞严肃的面容才发愣朝客栈内扫了几眼,干笑一下,老老实实道清楚:“师父领着正道人士,行进速度自然比较慢,不过现在也应该快到浮生镇了罢。”
“师父说,你要是没能把凌师弟带回绝天峰,他便要把你这层皮囊剥下来。”
千羽得意补了一刀。 掌柜听他三人谈话有意思,笑了几声,店里气氛也好似快活了些。 现今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蓝逸飞不愿多费时间理会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挽起袖子就要上楼,但想想终究还是暂止了步伐,回头扫过两人面庞,嘴角升起一丝暖意的笑意:“你们两个家伙,今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修行决不可落下……凡事不必多言,帮我转告师父,我必定会将师弟带回绝天峰。还有,等下客栈可能会有一间房屋窗户破裂,你们帮师兄赔了掌柜一家的亏损,当做给师兄践行了。保重!”
正在易寒和千羽呆愣之际,蓝逸飞身影迅速消失。 静谧的屋子,苏轻雪仰面躺着。 蓝逸飞急急破门而入,望了一眼窗外朦胧的烟雨,暗忖着几分思虑,苏轻雪看着他背影,眼里有点难解。 “苏师叔,我知晓无论何话您都难以听入耳中,但逸飞还是要讲,仅此一遍。凌师弟是个好人,您今后——算了,现在我师父玄阳正在朝浮生镇赶来,我师父与掌门他们不太一样,您该知晓被他擒住会是什么下场,所以别想其他什么了,全力逃脱罢。咳咳……我知道您现在必定对我心生埋怨,但以您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追上我,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蓝逸飞语速极快,话罢便深深喘了口气。 一阵华光闪耀,房间内法气涌动,果然便有了窗户四分五裂的后果。 易寒和千羽惊闻噼里啪啦的声音,急忙上楼,闪紧声源的房间。透过破裂的窗户处,他们也只见得两道残影竞逐争速,没入风雨。 林间,乱石旁。 雨势不断,倾盆瓢泼的雨水冲刷之下,地面犹显泥泞,细草与泥土的气味仿佛发酵一般在湿润了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凌蝎俯身观察身前一寸土地的新鲜脚印,细细思索一番,便压低脚步声靠近上一簇抖动的硕大茂密的草丛。 现今雨已经不算大了,只是风依旧狂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们来说,勉强赶路却是不可为之。凌蝎、宁浩天也不去苛求太多,反正到达下一个目地的终究还是要等候蓝逸飞才能一齐出发。 凌蝎平气凝神,咧咧刮过身旁,席卷起一身青色长衣,即便是雨水也不能压下其飘扬的衣角。手作斜斩,法气化作一记锋利的无形刃器,瞬间没入草丛。 紧接而来的,便是一声动物的哀鸣,临死嘶声。 “修仙之人也就这点好处了,一般不愁食物,你说是么?青儿。”
他快步过去,伸手探入,便顺势拎出一只毛白而肥美的兔子,面上的欣喜掩藏不住:“它也不知为何冒雨出洞,正好给大家补补精神也罢。不过要是被月月看到,指不准还要大闹一阵。”
没听到回话,凌蝎回头望去,只见那个水绿衣裳的女子正定定盯紧了他,也不说话,秀眉间满满的都是气恼和纠结。 你不言我不语,气氛自然就变得尴尬,倒不是说凌蝎不愿改变现状,只是近日来该说的都说了,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词汇来劝慰。 “你便没有想过,若无人相救,会是什么后果么?夫人要是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即便是我,也……”青儿已从青蝶之身化为人形,而她所说的夫人乃指媚娘,说到最后许是心底难免有所羞涩,停声作罢,却仍是倔强偏过头。 风雨中,碧绿衣裳被打湿通透,曼妙的体线亦展露无疑,好似带着无穷尽的诱惑一般。凌蝎虽说性子冷了些,却也不是“素食之辈”,仰首看了几眼隐隐有点儿不适,略微偏过目光。 可再二次回眸,见女子被雨打风吹,美貌花容好似失了颜色,那两行清泪竟是显得无比憔悴。 凌蝎心底长叹一声,所有绮念刹那便化为乌有,摆脱不知所措的情绪,他便提着兔子的躯体行至青儿面前,苦涩道:“莫哭了罢,自知不擅于劝慰,你们这般倒是比斩杀那帮畜生让我更为难。我不善言辞,想着多种说法,好些天了也没能让你和兰平静下来。”
“不顾你们反对,独自前往东荒,算我考虑不周也好、算是我刚愎固执也罢,总之泥人尚有几分土性,后事哪能想得百密而无疏忽之处?”
凌蝎欲用手帮她挡住雨滴,心思方起却又觉着徒劳,只好作罢,尽量用身体抵住猛风袭来的方向:“自出谷那一刻起,便是你陪着我,你知道我的过去,想必有些事即便他人无法理解,你也能懂我的。”
青儿咬紧嘴唇,男子黯淡的神情向来都有,只是如这般刺痛到骨髓的明显却是极为少见。她缓缓抱住了他,几乎被狂风冷雨淹没了的呜咽声断断续续,整个天地都在此刻消弭。 “不许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