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黄牛关又走了百十里地,日高人渴,马儿也需要歇歇,绕过一个黄土坡,没想到坡下还真扎了个棚子卖起饭菜来。道衍三得二人摸遍了身上,没半个银两,肚子又咕咕直叫,赶路耗体力,再这么硬挺着怕是挨不了多久了,不管了,先吃饭吧。二人进棚子坐下,要够了吃喝,开始大口吃起来。这小饭馆只有夫妻两个在打理,荒郊野外的一天也招待不了几个客人,伺候完了道衍二人吃喝,老板娘便在隔壁桌坐下,嗑着瓜子不时观察起二人来。看了一会儿,老板娘先开腔了,他问三得:“小师傅,你小小年纪,又是出家人,为何要带兵器在身上?”
三得夹了咸菜拌粥里赶忙扒拉两口,呜了哇啦回答道:“以防万一。”
老板娘追问道:“怎么,还有坏人会害出家人吗?”
三得没空理她,胡乱答应道:“不是,我们才是坏人。”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了:“瞎说,坏人才不敢进我们的店呢。”
三得重重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真的,你说吃饭不给钱算坏人吗?”
道衍卡了卡嗓子。三得看了看师父没敢再吱声。老板娘笑盈盈地说道:“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吃霸王餐喽。”
三得喝水的碗停顿了下来,另一只摸着剑的手做好了拿剑的准备。老板娘问:“你们是远道来的吧。”
三得没再回答。老板娘解释道:“我们这店是帮派的兄弟们帮衬着开的,开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上,本就没打算赚钱,全是走街过路的兄弟打打尖落落脚,方圆百里都知道我们的底细,没有坏人敢进我们店闹事。”
三得握起剑,说道:“本来是有银两的,可是全被黄牛关的那肥差人劫走了,荒郊野岭实在没辙,不行你看我身上什么值钱,尽管拿去。”
老板娘笑盈盈道:“哪敢要您的东西,齐少主。”
三得很惊讶:“你也是齐家堡人?”
老板娘笑嘻嘻道:“倒不是,只是你们敢到我店里吃白食,肯定不是本地人,又是从北边来的,还是和尚打扮,那就一定是齐家堡齐少主了。”
三得很开心,不用打架了当然好,他说:“既然认识就太好了,这顿饭多少银两,你下次遇到齐家堡的人,加倍朝他们要就是。”
老板娘依旧笑盈盈:“齐家堡与我们帮派交好,请齐少主吃一顿饭不算什么,十顿八顿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得谢过老板娘,起身要走,看见北边来时的方向浓烟滚滚,慌忙喊师父,道衍顺势看去,心中一惊,莫不是那差人改了主意,又派人来捉,这若是起了冲突,闯关杀人不是小事,况且皇上身边那嚼舌根的王忠,无风还要掀起三尺浪,给他抓了把柄就不好解释了。道衍催促三得:“上马快走。”
二人骑马便走,奈何马儿跑了一天,实在乏力,没走多远便被追上。替岳副官来追的兵头没好气地吼道:“喊你们站住听不见吗?跑什么跑?”
三得左右看了看,四周宽阔空旷,一会打起来他们若拼死到底还好说,全杀了便是,若是有三五个骑马逃走,四散而去,还真追不上,追不上就会走漏消息,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马来追,所以得先控制住马匹。三得想到这,拿剑下马走近了那兵头,施礼问道:“大人唤我们何事?”
那兵头这时才想起来大人吩咐的,态度亲和,不卑不亢,于是也下马来,施礼道:“我家岳大人命我把这箱金银还给二位,并给二位赔罪,开始我家大人并不知道二位是齐家堡人,也是看了箱子内写给二位的信,这才相信二位所说句句属实,并不是山上的贼人。”
道衍问道:“敢问大人,是否可以得知适才关上岳大人名讳,他日也好登门拜谢。”
兵头想也不想:“我家大人姓岳名升,字公凭。”
道衍施礼:“多谢大人。”
半个月后,朝廷发一车金银到黄牛关,箱内附圣旨一道:立斩岳公凭。师徒二人用过茶饭,继续往南走,若是要去云南,先是要有一副去福建的样子,再走出个千八百里,待躲过皇帝的眼线再直奔云南,一路走一路打尖住店,没有一个客栈敢收二人的金银,全都好吃好喝相待,最后再以厚礼相送,待行至半壁山时,突然一声炮响,终于跳出一伙贼人宣告他们脱离了保护。开始三得是有些不相信的,他试探性地问了那贼人头领:“我是齐家堡人,你不认识我吗?”
那贼人破口大骂:“我管你张堡李家堡,从这过都得给爷爷上供。”
三得喜出望外看着师父说道:“师父,我们出来了。”
道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们就把身上的盘缠都给了他们,继续赶路吧。”
三得点点头,把身上人家强行塞给的包袱丢给了贼人,说道:“我们的所有银两都在这了,可以走了吗。”
那贼人翻看了包袱,见金银细软不少,不禁喜形于色,又转念一想,这俩贼和尚这么多金银给人眼皮都不眨一下,看来是见过大钱的,若是绑了他们,不知道能要多少赎金,于是一招手:“嘿嘿,对不住了两位,你们还走不了,来呀,给我绑了。”
正在大家要动手的时候,突然树梢上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接着四面八方突然人头攒动,都带着刀枪箭弩,把中间这伙人围了。一人信然地走到了人群中间,只看了一眼那绑匪,那打劫三得的绑匪马上丢了兵器上前赔笑道:“三哥,我们山炮帮在此地做生意可是经过你们允许的,而且近来也并无得罪之处,今日这兴师动众的是为何呀?”
三哥打开扇子扇了扇,是没有得罪之处,但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说罢朝三得一施礼。那绑匪跪着朝三得的方向扭了扭,磕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真神,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们,小的愿意拿出寨子里所有的金银权给大人当个盘缠。”
三得摇摇头:“我不要你的钱,我且问你,你绑了的人一般怎么处理。”
绑匪迟疑了一下:“没钱给的,一般都杀了。”
三得问:“那给了钱的呢?:绑匪怯生生看了眼三得:“也杀了。”
但他马上补充道:“幸亏三哥出现的及时,不然小的险些差点酿成大祸。”
三哥打断那绑匪:“你知道这是齐家堡人吗?”
绑匪点头:“知道是知道,只是小的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这齐家堡,所以……”三哥点点头:“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我全不管,但不知道齐家堡,这事大了。”
说完朝三得一施礼,吩咐手下道:“都埋了吧。”
那绑匪被拖走时还在大声嚷嚷:“我要见你们大当家的,我们山炮帮上缴的岁钱一两都没少过,你不能就这么杀了我,我要见大当家的。”
三哥道:“你见不着了。”
三得并未阻拦,待这伙劫匪被拖走了,他朝三哥一施礼:“多谢三哥搭救。”
三哥把地上的包袱捡起来,小心拍去上面的尘土,还给三得:“少主严重了,翻过这座山还有三十里才能进城,眼看天色要黑了,二位赶紧赶路吧。”
终究还是在齐家堡的势力内,二人唉叹了一回,作别了三哥,骑马走了。从此这条道上就多了个规矩,遇见和尚千万不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