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雪白的刀子整个捅进了小和尚的腹部一侧,搅了搅又横切着从另一侧出来,这种手法会在人体验到极端的疼痛之后才失血过多而死,除非是大仇大怨,否则一定会觉得残忍。管家低声问道:“若是道衍和尚明天来要人,我们该怎么办?”
岷王大咧咧道:“他个鸟和尚,本王会怕他?”
然后回头对身后的其他人吩咐道:“都把嘴给我管住了,若是有人问起,今夜王府里没来过任何人!”
说罢,提了提松松垮垮的裤子,大步朝门外走去,待王爷走了,管家吩咐人把小和尚的尸体从十字架上解下来,终究是受过了一轮最残酷的严刑拷打,装麻袋的时候发现有些部位的骨头都是断的,管家吩咐手下最得力的一个:“东郊乱葬岗子,挖个坑埋了吧。”
那个人点点头。王爷从仓库里出来,心情十分愉悦,虽然不能一鞭一棒的打在道衍身上,但有他的徒弟代替受罚,况且抄家时小和尚也有份,今天也算大仇得报,王爷舒展着筋骨,准备回去睡个好觉,高墙下的阴暗处,王爷仔细揉了揉眼睛,确信没有看花眼,的确是有个人站在那里,是他,是那个小和尚。王爷的汗毛根根立起,他连滚带爬跑回仓库,迎面撞上了料理完事的侯管家,王爷声音颤抖着道:“那个墙角下,我又看见那个小和尚了。”
管家一脸的不信:“不可能,人还在麻袋里装着呢,骨头都一截一截的,不可能还能站起来,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王爷抓着管家的手臂,朝着那个方向偷摸的瞧着,小心翼翼的问侯管家:“你说,会不会和甘夫人那事有关?”
管家更不信了:“甘夫人?那都多少年了,不可能,肯定不可能,肯定是你看花眼了,不信我们一起过去瞧瞧。”
王爷问:“最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侯管家:“什么消息?”
王爷缓缓直起了腰,脸色收拾了一下,道:“最近街上出现了好多双生人。”
侯管家思考了一会,问:“王爷,那块玉?”
王爷纠集了一帮高手,胆色也壮了起来,他们一起又去了朱福宁的院子。厅上,王爷问睡眼惺忪的朱福宁:“宁儿,你娘留给你那个长命锁,你放在哪里了?”
朱福宁睡意朦胧,含糊不清答道:“就在屋里啊。”
王爷吩咐王妈:“快拿来给我。”
谁也想不到,那么重要的一块东西,竟然被王爷藏在了孩子玩的玩具里。王爷小心翼翼的拆开长命锁,里面用咒纸紧紧包着的,是一块铜钱模样的玉佩,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上当了,果然,趴啦啦几声,随着几片瓦片跌落的,还有一个人直直立在面前,端的还是那个小和尚。三得双手抱肩,一把剑插在怀抱中,他冷笑道:“多谢王爷指点,不然这玉还当真不好找寻。”
岷王恶狠狠瞧着这小和尚,说:“大祀殿上如此了得的三得师傅,怎么会被几个区区的府兵擒住,我差点就信了。好个妖僧,使得什么障眼法?”
三得惋惜地摇摇头:“并不是障眼法,死去的是一位甘愿为理想牺牲的志士,是王爷亲手杀死了他。”
王爷冷冷的笑了笑:“不管是他还是你,今天都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就夜闯我王府内院,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三得施礼:“王爷息怒,我知道堂上是有几位高手的,若是真的动了大干戈,刀剑无眼,即使是九色忍这样的高手,他敢保证一定能护王爷周全吗?那玉于王爷而言只不过是个物件,于小和尚而言却有大用处,今天就算杀了小和尚,还会有其他人来夺这块玉,其他人的行事风格未必有小和尚这般慈软,那玉于王爷始终是个祸患,不如交与小和尚,小和尚必感激不尽。”
王爷领着朱福宁退了两步到人后,轻声喝道:“杀了他!”
堂上的人迅速举着刀剑把三得围了。若是在别处,三得一定会像砍瓜切菜一般让地上躺满残肢断臂,但是人群中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那是朱福宁的眼睛,平和宁静,让他不忍在这双眼睛面前犯下杀戮。于是剑不出鞘,缠斗了几回,便有几个人躺在了桌子下,椅子边上,痛苦地蜷缩着,脸上脖子上深浅不一的淤青,那是剑鞘拍在身上留下的痕迹。打斗进行了片刻,桌椅被砸坏了几张,最后几个人把三得围住抡刀齐齐砍下,三得挟一人在身下,飞身踢了一圈,身边便再没人站着。那一直负手而立的人,穿了一身黑衣,他手里一把旧唐刀嘡地出鞘,挡住从地上爬起来还企图上前的几个人:“都退下!”
几个人闻讯,都悻悻地退到四周,搀扶着身边不好站着的,等待起这两位高手的较量来。三得抱着肩膀站着,礼貌地问:“听闻九色忍是兄弟九个,今天怎么就你一个?”
那人冷笑了一下:“三得师傅说笑了,我的名字叫九色忍,但人却只有一个。”
三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见笑了。”
来到厅中间最宽阔的位置,那人双手握刀,摆好了姿势,三得看不懂这开场前的仪式,依旧抱肩站着,那人大吼了一声,冲上来刺劈砍,三得歪头扭腰撅腚,一一躲过。那人用刀灵巧轻盈,每一式都刁钻难缠,好在三得身手敏捷,每一招应和的虽然随意却也恰到好处。那人心中暗惊,这小和尚完全心不在焉,应付起自己却绰绰有余,当真不是一个级别。此时的三得也在暗暗吃惊,他在思考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这手上的梅花剑鞘什么材料,明明只是木质,刀剑之下却丝毫无伤。”
那人跳上桌子,倒飞回来作泰山压顶之势,三得双手持剑,硬硬去接,待把那人弹飞在空中时再飞身上前,那人躲闪不及胸口挨了一脚,落地时撞倒了好几张桌椅。道家忍术本就不善于近身搏击,几个回合败于三得之手也算正常,可王爷不懂这些,他以为重金收买了些酒囊饭袋,面色难看的厉害。那人不得不在王爷面前证明一下了,他手上捏了几个手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手印捏完了立身处凭空腾起一阵黑烟,黑烟散去,从身后叠出几个人影,站好了包围了三得,点头数过,确实有九个。怪不得听闻九色忍是兄弟九个,原来是这个意思,三得暗暗点头,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九个人,九把刀,刀刀直袭要害,三得疲于应付,一个躲闪不及,腋下的衣服被划个口子,三得跳出包围,揪起衣服仔细看了看,然后朝那人怒吼道:“这可是新买的,你赔给我!”
九个人再次包围过来,三得手指一搓,剑鞘直飞出去,打在最近一人的胸口,那人倒地化作了一团黑烟不见了。三得挥剑上场,险险躲过一阵锋芒,反手一剑,两人脖颈泄气,瘫作一团黑烟,也随即消失了。那就杀吧,再砍死一人踢飞一人后,围攻他的仅剩四人,压力骤减,三得动了动耳朵,他已然能从纷乱的脚步中辨别出哪个是真人,一脚踢飞起一张桌板,手里的剑也直直飞了去,那人把刀劈出一阵刀风,桌子应声一分为二,然后他便怔住了,缓缓低下头,看见小腹上突出一支剑柄。剩下的三个魅影,随手拍死一个,一手一个擒住脖子各自掐死,场上终于安静了。三得到那人身边,把剑从他身上从容抽出来,他趔趄了一下,自己用手捂住了腹部,没再作抵抗。三得揪起他的衣角,仔细擦拭着剑上的血渍,边小声嘀咕道:“花里胡哨。”
一屋子的人全都愣着,没人敢大口喘气,看着三得缓缓朝王爷走去,却没有一个人再敢阻拦。王妈把朱福宁的眼睛捂上,接下来的场面,她不想让她看见。三得走到王爷身边,从他手上拿过那长命锁,打开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仔细合上揣进怀里,看了看朱福宁,她挣脱王妈的手闪着一双眼睛也看着他,他朝她撅了撅嘴,转身踏步离去。厅内,大家久久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