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农历三月十八这一天,东岳庙前,天南地北,游人信徒聚集在此,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讲评书、唱大戏,顶狮子,踏高跷,皮影戏,捏糖人以及各种杂耍,大显神威。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大到古玩字画、珠玉绫罗,小到针头线脑、花鸟鱼虫,以及许多日用之物,是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庙内更是人声鼎沸,香火缭绕,身着各色服装的善男信女虔诚顶礼膜拜。这一天,正是扬州城赶庙会的日子,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大腹便便的陈万富抱着他的宝贝千金陈一曼气喘吁吁地向庙院这边走来。陈一曼在他怀中深咳不止,啼哭不停,急得他满头大汗。就在他对面的人群中,一位老和尚缓缓走来。他善目慈眉,手捻佛珠,三绺长髯飘浮胸前。他嘴里念念有词:“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善恶有报,如影随形……看见老和尚,陈万富心中一动,暗道,“小女三天两头闹一场,不是生病就是啼哭,找遍名医也无济于事,本是趁今日赶庙会的好日子,为小女求个吉祥,碰巧遇到这位和尚,看他步伐稳健,目光炯炯,定非凡品,今日能碰到也算是有缘,不如找他瞧瞧,兴许小女病就好了。”
想到这,他油光锃亮的脸上现出绝处逢生的喜悦之色。他三步并作两步挤到老和尚面前,恭敬道:“老方丈,请留步!”
老和尚定目,笑抹胸前的三绺长髯。陈万富又道:“鄙人陈万富,苏州人氏,世代经商,虽不是大门大户,但也算富足有余。中年幸得一女,取名一曼,虽另有庶子,但尤是偏爱于她。小女一周岁,夫人一病而亡,由此更是疼爱,真可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不足的是,她自幼体弱多病,发热咳嗽是常有的事,找遍了远近名医也未见起色,真是愁坏了我,还望老方丈为小女瞧瞧,倘若小女病除,定会重金酬谢!”
老和尚笑颜:“且慢,且慢,酬谢未必言早,贫僧是否能医还得看看是否有缘才是。”
说罢,仔细瞧了瞧陈一曼,然后笑道:“阿弥陀佛!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你我相遇,皆是有缘!”
而后,嘴里念念有词,像似咒语又像似是谒语。随着他的念叨,陈一曼很快止住啼哭,带泪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老和尚又拍了拍她的头,嘴里又是一番咒语似的念词,旋即,陈一曼忽地拍起手笑了起来。陈一曼的变化,惊得陈万富咋舌不已。她一连几日哭闹,老和尚的几句开言竟让她欢快起来,实是令他难以置信。“这,这,奇了,奇了,可真是奇了!……到底是何因,还望老方丈指点迷津?”
老和尚笑道:“无缘不聚,无债不来,今生种种皆是前世因果!小姑娘执念太重,追缘而来,你要在佛前为她应一桩婚事,心安,病也就除了,否则永不会好了。”
“如何追缘而来,还请老方丈细细道来!”
陈万富对眼前这位老和尚信服得已是五体投地。“世事皆有上天安排,施主不必详问,小女病除便好。”
见老和尚不说,陈万富只好再问:“如何在佛前应婚?”
“小姑娘命属水命,要许一个五月出生,比她大五岁的金命人,这人才是他的命中人。”
“这个金命人现在何处?”
“只要施主在佛前许愿,日后不忘自励行善,修身积德,待小女及笄之年,金命人自会出现。”
陈万富有心再问,老和尚却三缄其口,他也只好无奈,心想,一曼病好了比什么都好。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一些钱财,恭敬送上:“老方丈,不成敬意!日后小女病除,定会登门重谢!”
老和尚哈哈笑道:“贫僧济度众生,慈悲为怀,沿路化缘,不受钱财。”
“请问老方丈家在何处?”
“贫僧行走江湖,四海为家。”
“日后我如何去寻您?”
“倘若有缘,自会相见。临别之时,送施主和小女一句良言以此为戒。”
“老方丈请讲!”
“天地之间,一切自有定数,若过于强求,反倒得祸。记住,惟有善行,方可化解!”
说罢,转身离去,嘴里又是一番念念有词,但不是了刚才那般话语:“可叹世人醉昏昏,误把娑婆当成真。辗转沉沦不识苦,遍体沧桑满风尘。一生痴心为子女,到头终老泪纷纷。为情为爱为名利,心机用尽反误卿。世间多少糊涂客,不信因果自掘坟。乐而不疲不知悔,灾难来临祈福临。晨钟难惊痴迷者,暮鼓难唤沉睡人。何时世人能觉醒,深谙冷暖修禅心。镜花水月莫贪恋,任其荣华似浮云。万般金银带不去,惟有业力紧随身。生关死劫谁能躲,回头是岸渡迷津。善心善念修善果,天降祥瑞事事新。劝君迷途速知返,阿弥陀佛普众恩。自陈万富许愿之后,陈一曼的身体果真一日一日好起来。陈万富高兴,每月皆去寺庙进香祷告,积德行善,希望那个五月出生的金命人能在陈一曼及笄之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