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花灯如昼。寒风袭来,二人皆打了个冷战,更夫的棉衣还真是薄啊!贫苦百姓过得真是艰难!“姑娘,万一你猜错了呢?”
饶是霜降这般冷淡的性子也备不住了,常年练武强身健体,亦抵不过冷风呼啸,“这么冷,又是上元节,怎么可能嘛!”
“哼,你觉得不可能,大家都觉着不可能,才会有天大的漏洞,我可不能给他活下来的机会!如若使得万年船,那货一定会极力反扑,到时,司马开若狼子野心,与沈伏沆瀣一气夺下皇位,那就遭殃了,百姓又将陷入动荡不安的生活!所以,我必须让司马开绝了后,无人继承家业,那才好!”
风夜灯裹着单薄的棉服,在冰冷刺骨的寒风里穿梭,“我们不能让这个万一发生,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圣母,可我也是百姓中的一员,更是幕后操纵者,你觉得,我能逃过一劫?”
“好吧好吧!反正我说不过你的!”
霜降套着掌烛人的薄棉衣,被风吹透衣服,打了个喷嚏,“那货要是敢逃跑,我分分钟结果了他!”
“哈哈……霜降,没看出来啊,平日里惜字如金,可是学我说话却越来越拿手了,真乃孺子可教也!唔……”风夜灯正大笑,却美美地喝了口凉风,瞬间喘不过气来,缓了半晌,又道,“哎哟我去,差点成了被寒风噎死的第一人了!”
“姑娘,你别逗了好么!”
霜降脸上一阵抽搐,似笑非笑道,“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你笑死的!”
“刹住!”
风夜灯回头瞪了一眼,“我们马上到天牢了!”
霜降即刻住嘴前进,正要挪动脚步,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内力带着特有的气息。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袭水红色!于是,忙开口道:“前方预警!梅公子怎会在此?”
风夜灯忙刹住脚步,眨眨眼:“好像真是他啊!怎么回事?他跟谁在一起?”
霜降摇摇头:“太黑了,看不清,也不熟悉。”
风夜灯当下便数了数人数:“霜降,我算数不好,你帮我确定一下,是不是六个人?”
霜降又数了一遍,点点头:“是的。不过,姑娘你这次该是眼神不好吧?”
风夜灯翻个白眼,奶奶的,以前劳资也是神补刀,结果现在丫鬟对我神补刀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她虽然在心里吐槽,脑子却转的飞快:“走,我们跟上去,等下他们出来,我们再数数人数对不对!”
于是乎,两个逗逼在天牢门口躲起来,隐去了呼吸声。天牢巨大的玄铁大门前方烧着六盆炭火,用以照明,更是为了取暖。守门的士兵立在大门的两侧,犹如门神。一刻钟后,熟悉的梅香趁着风飘来,暗香浮动下,一个同样熟稔的声音传来:“谁?”
已经走到天牢外的六个人通通有了警惕,环顾四周后,还是身经百战的凉王叶廉赫率先开了口:“请问两位姑娘有何贵干?”
风夜灯见人家已道破便不再躲藏,从暗处跳出来,再次数了人数,蓦然冷笑:“我怕我不来此,有些人便准备李代桃僵了!”
言罢,她一声大喝:“霜降,绑了他!”
霜降三招之内便拿下了最后边多出来的那个人,直接用准备好的粗麻绳捆了个结实,押到众人前:“跪下!”
风夜灯用剑柄挑起那人的脸,果然易了容!她有些厌烦:“霜降,撕了那张人皮,我嫌他脏!”
待真正的面容漏出来,风夜灯抬起那张英俊的脸,以剑柄掌嘴:“真是长得人模狗样啊!”
瞬间幻化出的剑身以泛白的光影切入皮肤,俊秀的脸上多了几道伤,风夜灯又笑:“还真是司马襄之心,路人皆知呢!”
霜降怒气冲冲道:“姑娘真乃神算,料到他会金蝉脱壳!若非我们专程来守,岂非让他们得逞——”“霜降,不必多言。”
风夜灯打断她,“我相信各位不会阻拦我们,还请自行离去。”
梅君鹤远山眉微皱:“小夜灯!”
“小野鹤!”
风夜灯几乎同时开了口,又退让,“你先说!”
“你先说!”
梅君鹤真是有些无奈,他们何时这般默契了?他做了个“请”字:“说吧,何事?”
风夜灯望了一眼梅君鹤身侧的人,那人一身藏青色服饰,加之腰间令牌刻着“叶”字,她拱了拱手:“见过凉王千岁!”
叶廉赫捋捋短小的胡子,微笑道:“灯姑娘免礼,还请莫要称我的封号了。常听仙羽提起惊鸿楼,说那里有位奇女子风夜灯,不想今日有幸得见姑娘,确实与众不同!”
风夜灯讶然,望着梅君鹤:“小野鹤,你都在跟人胡说些什么啊?”
梅君鹤挑挑眉:“本就是如此,何来胡言一说呢?”
风夜灯懒得纠结,只将手一伸:“把你的化尸水借我一用,既然大将军并不责怪我们碍事还行了方便,我便还大将军一个人情!”
众人全体蒙圈了:“什么意思?”
梅君鹤却是咧嘴一笑:“你想反将一军?”
风夜灯拍了拍他的胸膛,顺带摸了摸,手感还是那么好!她贼嘻嘻笑道:“知我者,小野鹤是也!”
梅君鹤无语地笑道:“又调皮!”
随后,风夜灯对叶廉赫正色道:“我不知道大将军为何来此,但可以肯定司马开一定知晓大将军的行踪。一旦司马襄溜之大吉,司马开便会借机找叶府的麻烦,甚至诬陷大将军以公徇私,偷偷带走司马襄算旧账。毕竟,句注塞战役叶二公子出征狄族,司马开使计险些害死了二公子,还葬送了万人士兵!”
叶廉赫颔首微笑,他怎会不知,自己府上有奸细,只是目前不能换,否则来了新的就不知道会是扮做谁了:“灯姑娘说得极是!”
他也直接告诉风夜灯:“陛下命我来给司马襄送一碗饯行酒。”
她一听便乐了,这皇帝真可爱,肯定是为了安抚太尉府,所以给了机会,至于能否逃得掉是司马家的事,与他这个皇帝无关!看来皇帝也是猜出背后有人算计了司马襄,所以干脆放任双方,任由互相仇杀啊?只不过皇帝老二派叶廉赫前来,是想证实究竟是不是凉王出的手吧?咦,不对,太尉和庆阳王危及皇位,老皇帝应该是为了保护凉王,避开叶廉赫被司马开反咬一口——凉王奉旨前来,如若司马襄逃走,皇帝在司马开上奏之前先下令惩戒凉王闭门思过,可以避免凉王与司马开难分难解。不愧是皇帝老二哈,心里的小九九噼里啪啦的呢~风夜灯笑坏了,开心道:“那圣上可真是神助攻啊!将军只需回复圣上,你来时,司马襄被人所救,狱中偷梁换柱之人恐东窗事发,遂化尸而亡。至于司马襄……你们挡之不及,损伤了两名亲信,这两位以后可以从护卫,变成暗卫了。”
不等叶廉赫发话,梅君鹤体贴地给了最后的两个护卫两颗毒药,瞬间倒地成假死状,又在司马襄身上滑了一刀,将血顺势溅到护卫身上。然后,手心化出一道火焰,将司马襄身上的刀口直接烧焦,止住流淌的红色。“这是五损丹,中毒如同受内伤般,除了我没人会知道这毒。”
梅君鹤淡淡解释着,“待几日之后,尘埃落定,我会再给他们解药的。”
风夜灯笑了笑:“大将军亦知,不可指名道姓,否则有诬告之嫌,就看圣上如何猜忖了!最后,大将军只是奉命看望罪犯,只愿与君分忧,不能放走逃犯。双方相持不下,您不敢违抗圣命将其致死,却又无法追上逃犯,只能任由司马襄逃走。敌方人员见主人已走,便知任务完成,然而几战未果,又怕泄露蛛丝马迹,不仅服毒,还用了化尸水。唯一在打斗中留下的遗物,大将军可以自己找找与太尉府有关的东西,只不过,必须找所有人皆不熟识之物,方能脱离叶府落井下石之嫌。届时,圣上问起来,你亦说不认得,最好再上演一场恍然大悟,被无名氏当过河卒暗算的戏码!”
叶廉赫以为是梅君鹤将消息告诉了风夜灯,却不知青楼原本就是小道消息聚集地,关于朝廷江湖之事,多少都有所闻!叶廉赫正在思量梅君鹤与风夜灯的关系,又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灯姑娘欲带走司马襄?”
风夜灯的目光残忍冷酷:“他欠我朋友上百条人命,我要将他送去千、刀、万、剐!”
梅君鹤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小夜灯……”风夜灯巧笑嫣然:“小野鹤,我没事!只是敢做,便要敢于承担!我不想灵策始终活在自责与仇恨中,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放下仇恨,会过得很好。木兮同样很无辜,我想成全他们的未来!”
她低下头又抬起头看着他,眸子里闪着脆弱的光芒,晶莹的液体顽强得不愿落下,只幽幽地叹道:“我希望,身边的人过得幸福,至少,比我幸福!就算……没有幸福的过去,起码还可以憧憬未来!”
梅君鹤竟无言以对,他曾暗里找过风灵策,风灵策告诉他,那日与风夜灯谈心的话。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风夜灯是有过去的人,从不是他看起来的那样开心,而那些过往是一场场噩梦。想到此处,他的心有些疼:“小夜灯,你同样可以憧憬未来,待我回惊鸿楼给你赎了身,你便自由了。”
风夜灯失笑:“好哇,那就算是,我欠你的钱咯!”
最后她还不忘嘱咐众人一句,“街角有不少的人,怕是太尉府的死士,我们方才好容易才扮做更夫和掌烛人过来,你们注意点,最好是一个不剩。”
是啊,死无对证,叶廉赫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梅君鹤给她墨色瓶子:“多加小心。”
他多想对她说,日后便跟着他走,可是,他又能给她什么?没有安稳平和,更无白头偕老,甚至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不能给她,又何必教她空劳牵挂,韶华付水!风夜灯命霜降直接给顶替的死士一颗毒药,然后用化尸水令其消失。此时,她才真的开始报复司马襄——司马襄被拉到郊外,再次见到了时隔多年之人……~~~~~~~~~~~~~~~~~~~~~“你、你们……风灏悦?!”
风灵策没有想到,可以亲手为家人报仇,双眸发红:“司马襄,你欠我的,该还了!”
司马襄惊恐地看着上前的男子:“风灏悦,我可是太尉……”风夜灯一个暴怒,给他塞了一截枯木:“你妹的,滚到阴间去拼爹吧!”
司马襄只能呜呜乱叫,眼睁睁地看着风灵策一刀、两刀、三刀……刺目的鲜血溅了自己满身亦不停歇。风灵策有些魔怔了,欲将所有的仇恨与愤怒尽数发泄,几乎是碎尸万段。仿佛唯有如此,他才知道自己仍然活着,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待风灵策捅够了,霜降便一刀了结了那条狗命,四人一并将足迹毁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没办法,贱人总是比较喜欢作死,不经意就仇家满天下,谁能查清楚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最重要的是,皇帝老二巴不得太尉府遭受打击,才不会刻意追查!三人正欲离开,却被一个妖孽拦下……“你们要去何处?”
梅君鹤倚着一棵老树,眉头微拧,“我说灵策,你浑身是血,不怕吓着木兮么?”
风灵策被这么一叫,方回过神,忙脱下厚厚的棉服。夜风骤然一吹,他猛地打个哆嗦。梅君鹤将自己的披风扔在风灵策身上:“若是冻坏了,木兮会难过。”
风灵策将身体裹住,还是有些颤抖:“多谢梅……副手!”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给梅副手说的那些话,完全是为了让梅副手在风夜灯身上多费些心思,却不曾想,梅副手一早便猜出来了,只是为了让风夜灯高兴,而顺手处理了司马襄!否则单凭风夜灯,是不可能完成这件事的。风灵策有些懊悔,但更想真正敞开心扉对待风夜灯,或许梅副手并不需要自己,但自己可以为风夜灯出一份力了!其实,风灵策少算了一件事——梅君鹤解决司马襄,并非只是为了让风夜灯开心,还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将风灵策收为风夜灯所用,且心甘情愿;其二便是为了给太尉府添堵,给凉王府松口气,这样阿贤的日子便好过不少。风夜灯用火折子点衣服,折腾了许久都烧不成,无奈极了:“霜降,有没有办法烧毁?若教人找到做衣服的寻着灵策,可要不得!”
梅君鹤探手将衣物一提,那身染血的棉衣在刹那间化作灰烬,连渣渣都没剩下,径直随风飘散,如雾如烟不见踪迹。风夜灯惊呆了!风灵策惊呆了!霜降同样惊呆了!梅君鹤依旧穿着松松垮垮的朱砂红袍子,露着胸膛,他打个呵欠:“我说,你们倒是回我的话,好吧!?”
风夜灯可得抱大腿,忙回道:“小野鹤,我准备回惊鸿楼,灵策他们归隐田园。”
梅君鹤将她拦腰一抱:“霜降,你拎着灵策走。现在雨雪交加,走路定会留下脚印。”
霜降领命,用长鞭提着风灵策的身体在空中飞掠。梅君鹤却不急着走,而是用内力抹去鞋印,随后抱住风夜灯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