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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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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夏季。初夏的温度不是很高,但对于怕热的人来说,已经有些烦躁不安了。风夜灯在收拾行囊,梅君鹤却还未从江南归来——秦枫大婚,定在三月初十,应该三月底便归来。她只让贺江东唤了桑珠给梅君鹤带话,自己先行去青都找朋友,约在青都见面,再一起去朔州。四个丫鬟与贺江东一起先去了朔州,找个小院租下来,不要再买房子,以免他们走了还浪费地方。风夜灯自己一路游山玩水,在本就交通不便的古代,她磨磨唧唧一个月,才从巴郡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来到了位于关中的京城。青都是六朝京都,朱雀大道车水马龙,西市东市商行遍地。繁华喧嚣的东街尽头,一道朴素无华大门映入眼帘,两只石狮威风凛凛地坐在两侧。风夜灯看到大门守着几个侍卫,瞬间不走寻常路——她绕到后门,直接翻墙而入。满树的梨花在风中飘摇,她踩在枝头飞掠。忽然,身后一阵掌风袭来,风夜灯急转弯躲开,再回身望去。蓝色衣袍的年轻公子满头白发,腰间一柄玄色长剑,黛眉长敛:“姑娘来梨园,究竟所为何事?”

风夜灯咋舌:“不愧是蓝裳华发竹尘赋,功夫不错嘛~”她猛地调皮起来:“既然竹少家主是江湖人,便看看我的功夫如何!”

竹尘赋知道这个女子虽名不见经传,身手却还是值得一较高下的:“姑娘请接招。”

风夜灯很认真又很随意,宵练的剑光时而如大雪纷飞,时而似小雪簌簌。十招后,竹尘赋惊讶地望着她:“姑娘,敢问秦楼三副手梅,是你何人?”

风夜灯微笑道:“我夫君。”

竹尘赋一愣:“姑娘竟是梅夫人?难怪!难怪梅花刃会在姑娘,不,梅夫人手里,也难怪,梅夫人使的是《天山落雪》的必杀之技,原来如此啊!”

风夜灯长剑在手,吞吐万千光华,直直逼到了竹尘赋身侧。但竹尘赋丝毫不落下风,即刻挥剑相抵。“铮——”一道清脆的声响,二人功力相持不下,被悉数弹开。风夜灯内力不够,退了近百步之远。竹尘赋却是分毫未动,笑意吟吟道:“梅夫人练功的时间不长,却能与在下过八十招,可真是奇才!”

风夜灯就当他是夸自己好了:“多谢少家主承让。”

一道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好功夫!”

风夜灯听见这声音便知来人,回身就是利索的一剑。然后,又是一场攻坚战,还是她败了,好气哦~竹尘赋那货,赢了就不见人!真的好气哦~待看清了风夜灯的容貌,叶廉清扔掉那柄征战狼族得来的画影剑,直接抱住她:“我想死你了!”

风夜灯趁机在她胸口摸了一把:“玛德,你女扮男装啊!吓我一跳,还以为穿了个越,搞得跟去了趟泰国一样,能变性呢!”

叶廉清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丫的能小声些不!不清楚凉王府的处境啊?”

风夜灯忙压低声音:“你这一年混得不错,还是知名将军!”

叶廉清撇嘴:“那是原主的本事!”

风夜灯拍拍她的肩:“你也不差嘛!好歹也是女特种兵教官出身!”

说着便凑近来,“我听我的护卫说,我口中的秦帅跟凉王府二公子一模一样的时候,我直接懵逼了,我还再三确认,这才来一探究竟!”

叶廉清大笑道:“哟呵,你混得不错,有护卫了!”

风夜灯不乐意地看着她:“你难道要我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啊?!”

叶廉清欣喜若狂地拉着风夜灯坐在梨花树下促膝长谈,回味当年KTV拼酒的生活。叶廉清激动不已,在梨树下挖出一坛老酒:“来来来,哥们儿请你喝乌兹国的葡萄酿,你最喜欢葡萄酒,快尝尝古代的葡萄酒滋味儿如何!”

风夜灯白她一眼:“劳资喜欢干白好吧!”

叶廉清瞪着她:“给你脸了!”

风夜灯卖乖地灌了一口:“嗯~还不错嘛~感觉特别纯正,就是不太清澈!”

正感慨,忽地抬头,“葡萄美酒夜光杯才对,拿什么银樽?”

叶廉清没好气地拉出茶几的小抽屉,递给一个新山玉杯:“呐,这是太子送我的。”

风夜灯细细端详了这个玉杯,她知道“夜光杯”是河西四郡酒泉的琢玉,经过28道复杂工序才制作出来。现代的酒泉在浥朝同样用的是古称——肃州,新山玉产自祁连山,这里的人将祁连山会称作“天之山”,刚好祁连山是古匈奴语,翻译汉文就是天之山。后来挨着沙州,也就是现代敦煌那一片,被浥朝人叫做“月华山”。此时天色还早,否则,她手中的玉杯在月色下定能闪现出夺目的光彩,趁着杯中如丝绸的液体,教人恨不能一醉方休!但是,她刚才似乎听到了不一样的事情,忙追问:“太子在追求你吧?”

叶廉清无奈地看着她:“确切来说,他追的是原主,可惜后来太子赐婚了,没成戏,念念不忘了好久。最后,我喜欢竹尘赋,太子妃又给他添了女儿,这段情终于算是结束了。太子就专心致志地当储君,然后老老实实地宠太子妃,就这样了。”

风夜灯抓住了一个重点:“外人都道,叶二公子与竹尘赋有龙阳之好,没想到你们还是真爱啊!”

叶廉清笑了笑:“凉王府名声太好的话,圣上会有压力,为臣子,自当与君分忧。”

风夜灯撇撇嘴:“还是我幸福!”

叶廉清笑得很暧昧:“幸福还是性 福?”

风夜灯无语:“你该知道,梅君鹤中的火蛊,只能跟冰蛊的滇国郡主结合,我俩根本没有夫妻之实,不然我会挂的!”

叶廉清瞬间脏话连篇:“卧槽了,谁干的?真他妈的不要脸加恶心!”

风夜灯倒是很淡定:“气大伤肝!”

叶廉清又捕捉到了什么:“等等,你说的梅君鹤是梅少吧?就是那个,秦楼三副手,梅?”

看到风夜灯默认,她再次暴走:“卧槽,你就是梅少喜欢的那个青楼女子?你怎么被人卖到青楼去了?”

风夜灯耸耸肩:“遇到了一个人模狗样的人渣呗!”

叶廉清一个爆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想扒开她的脑袋好好瞅瞅:“你真是个猪脑子啊!男人伤你千百遍,你待男人如初恋!”

风夜灯不愉快地揉着脑门儿:“滚你丫,他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屁孩,谁知道心眼儿那么坏啊!”

她想着还有个重要问题:“听说,千山堂堂主刀凛冽是你的军师?那你有没有让千山堂打探渠漫和莫清茶的消息?”

叶廉清这回也犯愁了:“我倒是找到了渠漫呢,她是乌兹国哥舒部落的掌上明珠,又叫哥舒浅忆。她穿越得很逗逼啊,刚来就被下了媚 毒,跟江南锦华城离府的少府主离歌嗯 嗯 啊 啊了!正月生了一个胖小子,坐罢月子,去应招县令的教书先生,门庭若市,高朋满座的。刚好我去金城郡巡查,在县令家做客,师爷让他们应景作文,那货写了《滕王阁序》,还是简体字、横着写的。师爷认不出,她就直接开始当众背诵!”

风夜灯一口葡萄酒喷出来,冲着叶廉清直竖大拇指:“噗——漫漫果然是个人才!哈哈……”她自叹不如,又道:“我的护卫亦查到了漫漫的踪迹,就是不知她现在何处?不过清茶是一直没消息。”

叶廉清也惆怅呷了一口酒:“离歌跟尘赋灭了梅帮就失踪了,渠漫到雪域梅城千里寻夫去了。至于莫清茶,千山堂没寻到其他线索,只知道她在江南,好像姓董,好像嫁人了。”

风夜灯长叹一声:“好像大家都过得不怎么样……”叶廉清微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一声鹰唳打断二人的谈话,只见空中掠过一点黑影,然后渐渐放大。风夜灯立刻起身,桑珠欢喜地在她头顶绕了几圈,才稳稳地落在肩头。她宠溺地摸了摸桑珠的小脑袋,取下藏在翅膀下面的书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那是她给梅君鹤讲过的一个故事——吴越王钱镠与庄穆夫人的爱情,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流传了上千年。她看着这九个字,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叶廉清好奇不已,凑过来看了一眼:“哟,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梅少到底还是性情 中人呐~”风夜灯笑眯眯地看着她:“他已经到青都有些时候了,我们约好一起去朔州的。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小事烧纸,大事掘坟!”

叶廉清来不及回话,留给她的只剩一抹莲花香气,还有飘散的梨花。她只能感叹一句,那啥来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啊!”

其实,叶廉清,或者说秦帅,本想劝劝风夜灯,也就是许闹。毕竟,梅君鹤未必能陪她终老,何必让自己再伤心?可如今看来,已然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她知道,爱情是毒药,一中便戒不掉。自己不是一样么?为了想跟竹尘赋厮守,甚至想设计消失在青都……若非叶廉赫举步维艰,侄子尚且年幼,她真的想一走了之!这样的自己,又如何去劝诫许闹放手呢?~~~~~~~~~~~~~~~~~~~~~风夜灯方出城,便看到那抹朱砂红站在不远处,迎着细雨纷纷,看不清他的容颜。她像被放飞的燕子般,直接扑到他怀里,扬起笑脸望着他:“你等了好久了吧?”

梅君鹤宠溺地笑着摇摇头:“没有。”

风夜灯才不信呢!他的眉梢已经滴了水珠,发梢亦被润湿,明显已经很久了。她恨不能将身边的人再抱得紧一点,心里有些难过。梅君鹤只觉得呼吸困难,亦回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夜灯,我没事,淋点儿雨,会觉得比较凉快,很舒服的。”

风夜灯陡然松了手:“不是因为这个,只是觉得你这样很辛苦,我又无能为力,感觉自己好像很没用,又心疼你。”

她当然知道,知道梅君鹤从来不打伞、不避风霜雨雪,只为让体内的火气不那么大,肌肤不那么灼热。梅君鹤无奈地叹口气,抵着她的头顶,抱紧她:“小夜灯,对不起。让你这般……”风夜灯别过了脑袋,抬起头吻上他的红唇,微薄的柔软让人食之入髓,越陷越深。她不想让他觉得愧疚,干脆就把那些要说的道歉全部咽回去。梅君鹤先是一蒙,继而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回应着她,他能够明白她的心,正因为明白,才更心疼、更心酸。他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吻得那样深情那样逼真。二人手牵着手,踩着软泥并肩远去,背影渐渐融入雨幕,如同一副温情的画卷。荼靡花开了一路,眼泪顺着雨水滑过面颊,二人相视而笑,却不言不语,就好像从不哭泣。梅君鹤随手买了一柄伞为她撑起,这样相伴而走,如此甜蜜,如此幸福。两人在雨中漫步许久,终于到了埠头。不过应了东边日出西边雨,埠头乾坤朗朗,虽然飘着几朵浮云,却没有下雨。风夜灯有感而发:“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梅君鹤笑容满面道:“如此也好过河!”

上了小舟,在北边的一个城靠了岸,乘坐的小舟又换成了皮筏子。夕阳西下,一只皮筏在黄河上飘荡。还是冬日的河水稍稍安宁些,没了春日的盎然,亦无夏日的奔腾,或是秋日的呜咽。可是,如今是夏季,幸好没有下大雨,不妨碍技艺高超的艄公筏船。只不过这里比青都更靠北,又临近山地,自是凉些。皮筏在水中缓慢颠簸,落日余晖洒落一片寂静,二人对坐无语,唯有身上的斗笠遮阳。艄公此刻却很有兴头,扯开嗓子唱道:“天下黄河兮几十几道弯,几十几个艄公兮几十几根竿……”梅君鹤觉得太 安 静,指着远处的山麓告诉风夜灯,那是敕勒川,分为狼山和大青山。风夜灯知道,在现代那是阴山山脉,包括狼山、大青山等等。永安十九年,作战正逢初冬,那是最后一仗,打得艰苦而辛酸,许多将士都被冻伤了,有的因为重伤又挨饿受冻,没了性命。叶廉清率精兵巧袭敌后,才给了众将士喘息和破关的机会,他的威名就此被许多人记住,包括当地被狄族屠虐的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这位小哥说得对,还好有叶将军!”

那艄公是个中年人,脸上的龟裂说明了此地的艰辛,亦说明冬日的寒风刺骨,才在他脸上刻了那样深的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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