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多后,李手舞足蹈地半夜跑到她房间,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一个劲地蹦跳:“我成了我成了!啊啊啊……”许闹塞住两只耳朵,等李叫唤够了,问道:“千化阁的机关破了?”
李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下去:“许谷主带我去那座小院,我破解后还能够还原,现场试试。”
今夜朔月,微风习习,桃已然候在树林中。许闹一手一个拎着直接掠过空旷的院子到了千化阁顶层,桃施展幻术迷惑守卫,李背着小木箱从最底层推门而入,左手拿着青铜片,右手拿着木锥。门阖住的一刹,青铜片快速垫在门缝,木锥钻进门后的小孔,小木箱放在地面取出一对类似鸟儿爪子的精巧物件,取下八根青铜爪的每一根骨骼,连着几个鹞子翻身,每一根青铜针都扎在楼阁的八根石柱的石眼,复握住一个黑曜石石柱:“许谷主,扔绳子!”
待许闹甩下绳索,李纵身一跃,左手缠绕麻绳,许闹双指夹住一片树叶,飞射于半空,李轻点树叶借力向上,右手的石柱被一掌填入顶楼的尖塔,轻盈落下。“啪嗒”一声清脆,紧接着是无数机关开合的声音,从顶层至一楼,整座阁楼的三千八百个机关足足响了半个时辰,几乎是每秒一个。中央平坦的地面蓦然升起一个一尺见方的八边形石台,石台上弹出一个暗层,里面躺着一本装订漂亮的卷宗,李拿了一本,发现下面还有,一把摸出来,居然一共有三个册子,翻开第一本,记载着多年来灭门的宗派和得到的秘籍,翻到第三本还是这些内容。许闹都震惊了不少时间才还原了次序放下去:“我们先走,桃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李取下门缝的青铜片和木锥:“下次来,只用它俩就好~”许闹带着二人远离小院才问李:“会妨碍对方的打开方式吗?”
李嘿嘿一笑,露俩虎牙:“不会,我出马,您放心!”
桃虚弱地被许闹扶着,声音轻如耳语:“许谷主,我们何时取证?”
许闹揽着桃的肩膀:“千化阁放着记录,万巧楼一定就是宝物,我们不能拿走,否则会被令江河反咬一口,说我们贼喊捉贼,诬陷他们,我们要在与他们对峙时从令氏的地盘搜出来,这才叫人赃并获一网打尽。李先琢磨万巧楼,等解开万巧楼的机关,你们就撤,我会派人接应你们,剩下的事尽管交给我安排!”
回去之后,李更是不眠不休,许闹每天练完功都会督促她睡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不差那一点时间,更何况破了一个,另一个肯定是有所关联的,怕什么?”
然,李睡觉时,她的每个日夜却常常在失眠中度过,睡不着就不停地练功,直至身体不能承受,只好买酒喝醉,醉了睡觉踏实,古代没有安眠药,现代安眠药也不是非处方,一般买不到。秋天,封城的菊花展很热闹,她再次见到了第五蓦,那个姑娘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迅速成长起来,颇有几分女侠的气质,似乎练了新的武功,愈发精进,有趣的是,她身边跟着韬儿。她那颗磕糖的心又按捺不住了,然鹅,发觉这傻小子是不声不响地跟着阿蓦,哪有这样当护花使者的啊?她的傻侄子加傻外甥,你功夫比人家好,人家能发现你吗?对人家好还不让人知道,等老天爷开眼呢?你就不怕自己变成小美人鱼?还好,半路杀出了秦柏,大家都是一路人,听着秦柏劝说韬儿她安心了不少,真是一个好叔父~许闹为了吃狗粮也是操碎了心,从封城郡的菊花展结束又跟着到了鸢州姑苏城外,摘星楼一面她有点摸不准阿蓦的心思,那个谢玉峰是什么鬼?想撮合撮合,又怕对阿蓦不公平,虽然阿蓦的身份难堪,好歹叶家的长辈都知道,就是韬儿不清楚这件事,要不先问问情况?心里想着,脚底生风,赶到叶承韬住的小酒馆,开门见山问:“小子,别急着行礼,问你个问题先~如果,我是假设啊,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她也刚好是你的未婚妻,但是你发现跟你定亲的不是同一个女孩儿,你还会喜欢吗?”
叶承韬莫名其妙:“舅母是在说阿蓦?”
许闹尬笑:“你知道啦?”
叶承韬一袭青衫在风中飘摇,倚着窗户站着,面色哀戚,语气抑郁:“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知道她不是公主,她昨夜受凉患了风寒,自己在梦里说被公主骗到青都,说自己是个乡野丫头,配不上我。舅母,我爱的不是她公主的身份,是她这个人,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呢?”
许闹无语,气的灌了一杯凉茶:“拜托,你跟她说了这些话没有?我没听到你跟她说,那你郁闷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就学你舅舅一样让人猜啊?还真是舅甥俩,我跟你舅舅好说是相爱猜就猜,阿蓦压根就不知道你是爱她还是爱沈蓦,盲猜啊?还有一件事情,那个莫承韬的醋你就别吃了,阿蓦惦记主要是她亲自下令把人弄死的,她之前没杀过人,也没下令杀过,然后才是喜欢过他。喜欢莫承韬主要还是觉得配不上你,想着你可以退婚,她嫁不嫁人无所谓,但希望你能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叶承韬问过缘由,明显高兴了些:“听舅母的话,我不跟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不过,阿蓦这般果决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舅母且心安,我会跟阿蓦说明白,我爱的是她,不是沈蓦,不会再让别人横插一脚。”
许闹这才松了心:“这就对了,你不要什么都瞒着她做,明目张胆地去喜欢,你们的情况跟我们不同,君鹤跟我身不由己,我们是正邪两立江湖纷扰,身体又是毒又是病,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叶承韬忽然问:“舅母,女子很看重生育能力的问题吗?”
许闹懵逼道:“哈?不是男的更看重吗?”
叶承韬答得理所当然,双燕眉微扬,丹凤眼满是英气,衣襟微微向下一扯,露出胸口一个深深的疤痕:“这有什么,战场刀剑无眼,哪一个不是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江家兄弟无后,不也收了一堆义子义女么?我不是平常人家的眼界,对我们军旅之人而言忠义与后代一样重要,甚至忠义更重要!这是我十四岁在战场留下的,跟颛孙晋交手之后为了救一个亲随,我以为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了。后来伤势恢复,凉王府与庆阳王府起了冲突,我年轻气盛上了当,被沈伏的七个属下合力震断经脉,那年我十五岁。经历过生死和残废的人,岂会在乎这一点小事呢?”
许闹没想到,这跟着秦帅与梅君鹤还能白捡一个好大侄儿+好大外甥,说话的气势真是非同凡响:“只是七成,不是全无,你也不必如此灰心。不过,你这个位置是心脏啊,这也能活?”
叶承韬轻笑:“七成也好,全无也罢,我不会在阿蓦面前提起,免得她有压力。至于我的心脏,容我对舅母卖个关子,日后说。”
许闹不由感慨万千:“这叶家的人还真是个顶个的优秀!”
叶承韬淡然道:“舅母、姑母、漫姨、婶娘,你们四个都不差,我不知你们所说的故乡究竟在何处,但我见过你们的热血、傲骨和英勇,我们彼此彼此,说得再仔细点儿,就是舅母同阿蓦写在墙上的那副对联,志同道合。”
许闹笑谑地坐在凳子上:“那可不一样,你是世子,我是……”叶承韬打断她的话:“舅母是郡王,品阶虽然不如我,但我没有爵位。”
许闹不服气:“你正二品大司马,那可是实权啊,你们这儿的史书我也看了不少,哪个正一品世子有这等权力?”
叶承韬也面带微笑:“那是陛下圣明,陛下厚爱。”
许闹拄着下巴:“我希望他一直都这么脑子清醒着,很多皇帝晚年昏庸,真不希望他变了。”
叶承韬淡笑:“陛下爱民如子,更把名垂千古作为理想,不会叫后世的史书只为批判自己而著就的。”
许闹耸耸肩:“反正你给我记住,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歪理邪说不能有,忠君爱国可以,但是不能冤死!”
叶承韬却不这么认为:“舅母,你是江湖中人,自有你的道义,倘若我们叶家被冤枉了,我只求一个昭雪的机会,生死无悔。”
许闹郁闷:“可是死了什么都没了啊?”
叶承韬也发问:“起兵固然也是一种方式,但我更想像舅母采薇客栈说书人讲的杨家将那样,凭的是一身肝胆和正义,父亲是前朝降臣,再叛变,世人如何看我们?”
许闹终于回想到自己看的书卷:“是……是我忘了,凉王是荣朝的侍卫统领,与自请辞官的云卿不同,云卿以白衣之身再入仕,名正言顺,凉王是荣朝灭亡归降的。”
这里的正统大势力国家和朝代分别为:国家——天国600年(北殷氏),龙域400年(傅余氏);朝代——轩500年(轩辕氏)、沧200年(拓跋氏)、越140年(楚氏)、景300年(屈氏)、荣朝100年(梁氏)。前者的国家是王位禅让制,后者帝君世袭制。正史分别为《远荒》、《轩史》、《轩书》、《沧史》、《越书》、《景书》、《景史》和《荣书》,浥朝史官太史长青将浥朝的史书命名为《浥朝史鉴》,因为开国的年份还短,写了这三十五年的历史着实没事干,又编撰了《历朝通史》,太史长青非常下功夫,追求真实程度四处周游搜集资料,整整用了三十年,今年刚编撰修订和印发,自称甲子诞辰最大幸事,把太史令交给了嫡长子太史跃然,史书是从远荒时代开始写到永安二十七年。当时许闹看到太史令居然复姓太史的时候还写信问过秦帅,该不是这浥朝的皇帝也跟她一样有强迫症吧?秦帅回信说,多少有点强迫症的感觉——因为太祖帝觉得太史长青耿直求真理,又觉着名字跟太史令很符合,索性给了太史令的位子。叶承韬见许闹无声的笑着觉得奇怪:“舅母,你在笑什么?”
许闹解释:“想到太祖帝的强迫症了,给太史长青安排太史令。”
叶承韬也乐了:“这个趣事我听父亲说过,很凑巧,太史伯父热衷历史,还喜爱军事,吩咐嫡次子太史素然随军,特地记录苍甲军的每一次大小战役得失,感想都是在故事末尾才批注,从不会用自己的眼光去多加评论和猜测。”
许闹肃然起敬:“我去,这不就是辩证法的眼光看待问题,凡事实事求是吗?可以啊这老头子,改天我找他聊聊~”叶承韬不懂什么辩证法眼光,太史一家实事求是确实是真的,笑意更深,眉眼间都是与有荣焉的自豪:“他还说要给爹写个传记,名字都想好了,说是叫《凉王叶廉赫传》,太史大哥安慰我,会把我和二叔并着写。”
许闹噗嗤笑出声:“学史的人这么幽默?”
叶承韬不解:“幽默是何意?”
许闹语塞:“额……就是诙谐风趣~”叶承韬理解了:“我觉着舅母也是这样随和有趣的人。”
许闹摆摆手:“可别介,我只是个逗比……逗比的意思……”叶承韬尝试着猜度:“是有趣、犯傻、可爱。”
许闹喜不自胜:“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