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封城郡,令氏一族门口——“秦楼主,莫氏是她自己愿意为你身赴险境,怪得了谁?”
侯燕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中还带着几分轻蔑和嘲讽,“我只是为了成全她的拳拳爱慕之意,不辞辛劳送她去往燕州,你怎么不谢我让你夫妻团聚,还反而要怪我呢?”
却密语传音挑衅:“秦楼主,许谷主,为这么一个蠢货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
令江河也同样面带微笑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密语传音道:“秦楼主,弱肉强食,世道始然。”
令江海素来唯令江河马首是瞻,粗人说粗话,紧跟大哥二嫂传音:“秦楼主,女人如衣服,旧人哪有新人好,何必念念不忘?”
秦枫从未见过这般颠倒黑白之人,一时恼怒不已,青冥剑气急之下连鞘带剑削过去,剑音于鞘内嗡嗡作响,眼见三尺青锋就要染血!却闻一声脆响将剑鸣打断——“叮!”
许闹见秦枫的青冥剑呼之欲出,手中的宵练顿时幻化出浅碧色的光彩,径直拦住他:“秦楼主,北狄才是凶手,他们只是帮凶。我知你不在意世人的说道,但请你记住武林对棹隐烟波的屠戮!”
说罢,她觉着不放心,说白了还是担心秦枫心头意难平,环顾四周,用内力将声音散开:“我是担心某些心怀鬼胎的名门正派,给你们秦楼也随便套个什么骂名,又可以借整个武林削弱一方霸主从而增添实力,号令江湖!我凌风谷与你秦楼此行可是上门讨债的,总不能被狗反咬一口吧?”
四下一阵探讨,都说的是令氏究竟做了何事,为何被人逼上家门讨说法?有不少人已然开始怀疑令氏一族,究竟是否准备一统江湖,准备当武林盟主?!随而恍若大梦初醒的世人,渐渐从好事者的立场转为了指责与质问。少时,秦枫眸中的寒冷与血光缓缓消却,默然阖了阖眼,将青冥剑收回剑鞘,仍旧半步未退。许闹微微一瞥,在心内默默松了口气,莫说秦枫这态度是必须要个交代,就是她,也绝不会放过令氏一族的,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密语传音给秦枫,稳定他的情绪:“你别急,为了这一群人渣玷污了秦楼两百年多年的英名划不来,小人心计还是得我来,欠我们的,要他们加倍奉还!”
她见侯燕眼中有恐惧与慌乱,不由弯眉微挑,嘴角浮起淡漠的笑意,他们刚才说什么,竟然怪莫清茶太愚蠢太天真,是活该。笑死我了,受害者有罪论果然不分古今!没事,我别的不会最会学以致用了!语气森然道:“不错,这世道容不得天真的人,蠢,就得付出代价,我也不会强求你们必须无私奉献。既然你们几人都说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我用手段告诉你,究竟谁才是如今的天理!”
下一刻,许闹用绿色广袖轻掩着唇边,三十一岁的熟女魅力让人觉得妖娆无比,眉眼间的神色却又娇俏如豆蔻年华,好似在说着一个多么有趣的笑话,几分羞涩,几许顽皮。但是,许闹言语中令人暗暗听得一抹危险,回眸之间,所作所为,教秦枫都为之错愕——那个琉璃瓶中,看似五彩斑斓的液体,却是绝子绝孙的毒药。秦枫心想:君鹤说他厌烦滥杀无辜,又无法避免下一代寻仇,冤冤相报不可了,只能下毒将一切恩怨终结在这一代!不过,因为这毒太损阴德君鹤作为半个博巴人的血统多少信佛,是以不曾用过此毒。可是许闹居然不怕报应,无所畏惧地命下属摆上一张桌子,搁了九只海碗,如同倒酒一般,手底一划便是几碗冷水,再将琉璃瓶中的毒药每一碗放一滴。随后巧笑嫣然,恍若不知此毒为何物般望去:“你令氏一族,欠我夫君的、欠我挚友的、欠我手下的,就用这一瓶小小的药水,来了结吧?”
忽而间,她粲然一笑,眼眸犹如碧空中闪亮的星辰,笑声却似夏草里盘附的毒蛇:“放心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死不了人,也不会有什么月圆之夜毒发的痛苦。毕竟我要是想杀你们,整个令氏一族早跟七杀堂一样,被我凌风谷灭门了,灭门懂得吧?就是一个都不留~”却另用传音秘术:“你们若是不喝,我立刻命人将令氏一族通敌叛国、灭人满门的所有证据抖落到台面上来,让你们身败名裂,连转圜之地都没有!”
秦枫也是武林排名第三的绝顶高手,自然能听得见许闹的传音密语,他从未见过将阴谋玩的如此顺手之人,但唯有如此才算出了口常年憋在胸中的恶气,让他们这群肆无忌惮祸害人的混账也尝尝被要挟的滋味,心头忽然流淌过一股叫做“过瘾”的情绪。周遭聚集愈来愈多的人,眼见着议论与嘲讽交杂并且愈演愈烈,甚至有人直言他们令氏一族应该做了对不起秦楼与凌风谷的事情,才会被秦枫与许闹寻上门。毕竟,秦楼做事为人有口皆碑,凌风谷彰显正义大道至简,岂是如今的令氏一族可相提并论的?在一旁从不做声的令江河也无奈了,只得回应大家:“还请各位静一静,我令氏一族既是江湖令的发布之处,便不会做什么亏心事,这药,喝便喝了!”
待令氏一族的两位主人令江河、令江海及其夫人火燎原、何娇,两位长老令夜梨、令江月,左右护法令浮尘和令霜雪八人,前二当家令江湖的夫人侯燕九人全部饮下琉璃液。令江河正准备再次发言蛊惑人心,却被人打断了——许闹眉头微微一皱,慵懒地打住话头:“慢着,令氏一族从今以后不必再发江湖令了,即使不提我凌风谷,便是秦楼这两百年素来顶天立地的作风,亦胜过你令氏太多,你有何颜面与资格来统领江湖?!若问缘由,我倒想问你们,是因为自认勾结北狄解决非但对令氏毫无用处且碍事不已的骠骑将军叶廉清而洋洋得意;还是利用武林众人来处理对手江湖毒圣梅君鹤而满心欢喜呢?又或者因为侯燕在逃跑之际蛊惑孕妇秦霜染的夫人莫清茶留守来当人质,而自豪骄傲呀?!所以才觉得你们还有这个资本来号令群雄?”
此言一出,四下霎时间一片哗然——“许谷主说了什么?令氏一族勾结北狄?难道叶二公子是被人害了,那岂不是十万五千的端木军中毒不敌,也是因为他们令氏一族!?难怪,难怪当初龙城一役如此惨痛啊!三年前的战役死了二十八万人呐,我的儿子就是战死在燕州,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啊?!你们是人吗?!”
“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与秦楼相持平,又无法料理毒圣梅仙羽这颗所谓之毒瘤呗!”
“所以他们是想一石二鸟,一方面害死秦夫人,惹得秦霜染无心管理江湖之事好趁虚而入拿下秦楼;二方面弄死了毒圣梅仙羽又可吞并棹隐烟波这个强大的江湖组织。”
“可是江湖事又怎么会牵扯到朝堂?!”
“你们还不知道吧?毒圣梅仙羽,是凉王叶威远的大舅子,而庆阳王府素来又与凉王府是政敌,在江湖上无法解决梅仙羽,便只有通过朝堂之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及他的实力。”
“所以说,当年渭水河畔、断肠崖下,令氏一族与谢门叛徒谢文墨带领的人向毒圣讨伐,分明就是为了一己私欲?!”
令江河到底还是几人里最拿的住事的,也是最先反应过来:“许谷主,莫要诬陷人!以您这些年在江湖中毒辣的名声,才最有可能做这些为人所不齿的事情吧?”
他迅速密语传音:“许谷主,我们令氏一族丑事多,你也不干净,鱼死网破还指不定伤及谁呢,况且你方才已经说了只要我们喝了毒药就不会说这些往事,你莫要将事情弄得太难看了!”
哟,当年给君鹤身上就是甩的一手好锅,如今又老调重弹了?既然对方把话说开了,她也懒得一边密语传音一边做表面功夫了,索性当着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非但不心虚反而气势如虹地说:“我毒辣?令老头,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你们令氏一族勾结贺兰雪用巫毒摧垮北境防线的时候,姑奶奶可是第一个奔赴前线带着凌风谷厮杀的武林门派,你们做的孽,我凌风谷流的血可不少,你哪来的勇气说我毒辣?”
许闹心肺气虚,说不了太长太多的话,尤其是情绪激动气堵的时候容易把自己憋着气倒,缓了口气,眉目一横,继续说:“令老头,我这是照猫画虎跟你们学的特异技能,我也想跟你们一样,既当女表子,也立牌坊,怎么能说我在闹事?不就是比黑点嘛,我的骂名无非三个——青楼出身,可我在惊鸿楼之前是御史中丞卓逸轩的亲妹妹卓晨景,如今还是正二品燕平郡王,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女郡王,以后努点力说不定荣升亲王,谁敢放肆?!你若被人卖进了楚玉馆当个小倌儿,还不见得能比我混得好,对吧?”
令江河见许闹将他比作男倌气不打一处来:“你……”许闹淡然一笑,浑身散发着冷气,眼神扫过令氏门口的旧人,近乎要将他们冻住,甚至在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连只看得到她背影的老百姓们都吓得一个激灵:“其二就是无媒苟合,这件事认错的人是谢文墨,不是我,我跟谢文墨退婚后才与梅君鹤定的亲。其三心狠手辣,这我从不否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说及此处,许闹笑的愈发灿烂了,眸子冷酷如刀,言辞锐利如刃:“呵,令老头,再者说,我毒辣的名声还是你们造谣出来的!毕竟你们对于血口喷人和卸磨杀驴这两件事做的可谓得心应手,想必最清楚的应该还是你们令江月令长老吧?”
令江月双拳紧握,抑制住情绪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他儿令彩文当街调戏凌风谷主被打是自己管教不严,可最后要他儿性命之人却是叫了多年叔父的大当家令江河,许谷主不过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要杀彩文的是大当家,在得知彩文调戏许谷主不成还将多年玩弄死无数女子的消息泄露于世,丢了令氏一族的颜面所以早在那时大当家就对彩文起了杀心,用儿子的命来换回清誉。可他现在不能倒打一耙,只有跟自己的族人站在同一条线上才有一线生机,他知道就算现在反水许谷主也不可能松口!令江河见令江月不做声,继续扯开自己叛国的话题:“许谷主,难道不是你自己狠毒才被人发觉吗?”
许闹在令氏一族从太平七年春待到了太平九年秋,这两年半的时间让她了解了令江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如今他想扯自己的黑布,那就看看到底谁的黑料多,谁的黑料硬:“哦,你不妨说说看啊?”
令江河卖弄了一下关子,仿佛说人坏话不雅,叫令江海来挡自己的挡箭牌和:“五弟,由你来说说许谷主这些年都做了一些什么人神共弃之事?”
令江海高傲地仰着头,用鼻孔对着台阶下的秦枫和许闹:“许谷主的功绩众所周知,太平元年夏因二女四个小孩儿尽诛七杀堂,太平四年更是为一人灭盐帮。”
秦枫身高八尺三寸一厘,就是后世所说的一米八八,令江海身材矮短,大约七尺,站在秦枫身前差了两级台阶也不算什么;奈何许闹也只七尺一厘,一米六一又加上二十公分的石阶,就显得另一个秦枫站在自己面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