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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从回忆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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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年前,五月端阳节。“我说小小鹤啊,你这样下去只有尸骨无存一条路,听我的,之前你喝了一碗,现在把这两碗血喝了,好歹保住命啊!”

贺震阳一手一个碗,一边劝一边求,“权当我求你了行不行,再拖下去,火蛊都没机会与寒冰草融合了,你连最后三十年机会都没了!”

主公捂着胸口,脸色涨红,满头大汗,固执地摇头:“不行,她才有孕,我要等她生下我们的孩子再喝,你不是有方法保存吗?放着它!你上次说,多胎容易早产,等不到十月怀胎便会生,至多九个月……如今五月初五了,还有五个月,我可以再撑一下。”

贺震阳放下血碗,急得头发都快薅秃了:“你怎么这么倔啊!为什么非要等她生孩子?!”

主公一手抓住榻沿,尽管无法运用内力,还是按出了一个手印,竭力回复:“都说生孩子是走鬼门关,我想陪着她,以防万一,你也联系谷雨让她时刻准备打下手。”

贺震阳无语死了:“她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不会那么容易有意外的。”

主公目光开始渐渐涣散,言语也开始断断续续:“我说不行就不行……你给我施针,让我把火蛊压下去……只要撑过今年的大暑我就没问题了……快……”贺震阳知道犟不过主公,只得取出腰间挂着的两个针带,上前扒了主公的衣服,双手快到出现重影,最后几针,又慢到一分一毫地进肉,扎完十针,汗水已经湿透了黑色衣袍。她不好意思地上前擦汗:“二主人,你倒是把主公遮住点啊,我多尴尬!”

贺震阳将所用穴位扎完,脱力地坐在一旁,有气无力地翻个白眼:“小小鹤又不是没穿亵-裤,你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有什么好尴尬的?”

她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直接说了句:“可主公比我见过的大太多,我不好意思看!”

贺震阳刚缓过劲,呷了口凉茶水,一下子喷出来:“放你进来是为了给我帮忙擦汗,你一个劲儿往哪儿看呢?!有没有点羞耻心?!”

她羞得满脸通红,一把将汗巾子扔到贺震阳脸上:“呸呸呸,我还不想看呢,谁让你不叫你家谷雨,非叫我来?!用夫人的话说,我今天看了不该看的,都要长针眼了!哼!”

“呸呸呸,我的未婚妻子,能看别的男人嘛?!”

贺震阳也被她感染地啐了几下,而后得意地轻啜一口茶水,坏笑道,“谷雨只能看我~”她跑到屋外数星星,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贺震阳说,夫人怀了四胞胎,肚子得多大?会不会撑破了?呸呸呸,自己在瞎说什么,真是不吉利!听地护法说,最近江湖第一女杀手冥,在招揽女子,像是要拓展什么组织,她记得地护法说,冥见过夫人,而且跟夫人交过手。莫非,冥已经被夫人收于麾下了?夫人好厉害,令氏一族都没能教冥臣服呢~她见过冥,那样冷漠无情的女子啊,几次想跟人家打招呼,人家愣是没有理会,当自己不存在似的,好没面子……次日,主公醒来——“南,你易容一下,换身清雅的衣服,打扮得温婉一些,最好再弄个布包装孕妇,随我去一趟江南吴县。”

主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千山堂的人打听到我奉子成婚的消息,再传出南长老是挡箭牌,为了保护你。”

她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莫名其妙加不可置信,因为贺震阳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实在滑稽不已,但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磕磕巴巴道:“主公,您,您没事儿吧?”

她想问的是您没病吧?但是怕被主公飞来一掌打趴下,只好委婉一点。主公一脸镇定自若,冷心冷情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废话真多,快点收拾走了!”

她要绝望了:“主公,您能再找别人吗?”

主公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地望着她,闪念之间,狐狸眼微眯,薄唇微抿。南咽了一口唾沫:“好好好,属下这就去好好准备一番。”

呲溜一下消失不见,生怕主公再板起脸,太吓人了好吗?不过,她并未真的走远,吩咐随身下属去准备合身的衣服,自己就舔着脸蹭消息:“主公主公,您此行是为了什么?”

贺震阳摸着下巴:“我估摸着,是害怕撑到小丫头生孩子,却挺不过寒冰草的至寒血液与他火蛊的炙热血液相融,倘若在红莲冰棺内沉眠一年之内可醒,方能达成增添寿元增强内功的效果,但大多数人挺不过来。是以下一味强心剂,倘若小丫头怀疑他在做戏,便会去秦楼打听他的消息。他知道小丫头的观察力和直觉感很敏锐,所以做戏要做全套,为了哄骗她,着实是费了功夫。”

主公始终望着远方的夜空,没有说一句解释的话,但熟悉的人都明白这是默认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跟贺震阳一样默默站着,站着…………就这样,她在主公强势命令下服从安排,配合主公演戏,四个孩子半岁多以后,夫人还真的去了一趟秦楼。后来,夫人再也没有打听过主公的任何消息,只专心致志地发展凌风谷,壮大实力,练功也更加拼命…………这半年多以来,通过贺震阳不断讲述夫人与孩子的事情,终于将主公唤醒了。贺震阳将主公从红莲冰棺抱出来,主公的整个身体都是轻飘飘的,虚弱得仿佛即将离世,哪怕是半梦半醒,口中仍然念着夫人:“夜灯,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为了见到你,我用光了所有的运气,耗尽了全部的精力……夜灯,我在红莲冰棺沉睡半载,我从地狱归来,只因放不下你……夜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风夜灯……”主公又休养了数月,居然刚能用轻功就去易容去跟夫人交手!她也偷偷跟过去,不过两年多未见,夫人竟然打赢了主公,即便主公功力还未恢复,这进步也算神速了,可以说整个江湖除了主公再没人有这样高的武学天分,哪怕是秦枫。夫人眉目清冷,眼神淡漠:“你再去练练,我手底下不过百招不要,等你什么时候在我这里过了关,我就给你留一个总堂主的位置,如何?”

主公明显一愣,也许是没想到易容和功夫变弱后,夫人便认不出他,那一刻有些微恍惚,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仍然强颜欢笑道:“好,在下君念卿,字思汝,期待再战。”

夫人转身的刹那,泪落两行,捂着嘴努力掩饰啜泣,然而不过几步路,又换了右手捂着心口,左手捂着嘴。她好奇极了,直觉告诉她夫人不太对劲,偷偷跟过去,却见已是冥夜的第一女杀手冥扶夫人匆匆离开,样子狼狈不堪。她不敢再跟上去,因为打不过冥夜,她认怂,还是跟了主公乖乖的回自己地盘儿。从那以后,她被主公天天扯来练习对打,主公从来不懂怜香惜玉,每次都会挂彩,等主公痊愈之后,她也快成残废了,主公还怪她自己没用!主公痊可第二天,上凌风谷再次与夫人过招,看得出,主公仅仅用了五成功力,夫人还险些受了伤,主公心疼极了,忙问东问西的,夫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才回过神说了句:“在下失手了,抱歉。”

夫人冷淡地摇摇头:“无碍,你以后就留在凌风谷吧,四季堂总堂主的位子,你来坐,与冥夜、昼白同等地位,怎样?”

主公高兴得像个孩子,笑容满面,两眼放光:“好,属下即刻便是凌风谷的人,誓死为谷主效力!”

夫人安静地看着主公,仿佛透过主公看见了岁月,看见了往昔,看见了苍凉,只淡然地回了一个字:“好。”

而第二天,主公体内的鬼换魂再度发作,她被勒令守在地下密室上边空旷的院子,贺震阳亲自去守着主公。次日清晨,主公才奄奄一息的被贺震阳背上来,同夫人一样的碧绿色衣衫已然湿透,长发凌乱,气息微弱。三日后,主公恢复如初,意气风发,直奔凌风谷。她真的很意外:“主公,您待夫人如此深情,可夫人似乎……”主公蓦然顿足,回首望着她,初次对属下说这么长的话,初次跟别人解释缘由,还是为了心中挚爱之人:“南,你只看到了我对她的爱,那同样的,冥夜也只看到了她对我的爱。你们都只看到了自己所看到的爱意,可唯有我们自知,我们是两情相悦,是情投意合!然,情比金坚又如何,连枝共冢又如何,都敌不过有缘无分,敌不过身不由己。我们太近,就是互相伤害;我们太远,又是相思成疾……总敌不过一句,世事难两全!"她不太明白:“互相伤害?是因为武林中人吗?”

贺震阳拦住她,催着主公离开,空前绝后地训斥道:“你怎么这么笨!武林中人的伤害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小丫头的心悸症受不得大悲大喜,小小鹤的火蛊发作时她的心悸症都会发作,更别提鬼换魂较之火蛊更加痛苦,她怎么会不心疼呢?”

她怔怔地看着主公远走,这才听懂了:“原来……原来如此。”

贺震阳双手抱胸:“小小鹤压根就没想过要永远瞒着小丫头,因为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永远瞒不住啊!他要做的,只是让小丫头一点一点猜测,再一点一点证实,如此,小丫头的心境便不必大起大落,大惊大忧了。”

……——————————————————————————南将故事讲完,轻叹:“夫人,属下也是从那时候渐渐开始懂得真爱,后来看着夫人人前人后维护主公,心中莫不敬仰!您在我们心里,与主公同在。”

许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我不为向任何人证明,他知晓我心意即可。”

南惭愧之至,不由点点头:“是的,你们的感情,从来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见证,岁月已经给了你们最好的回答。原本冥夜说夫人第一眼看到主公易容就认出来的时候,属下本不信,可再次回忆,原来主公说出名字之后,夫人的心悸症便发作了的,为了不惊到主公才装作没有发现,冥夜那时是带着夫人逃离当场。”

冥夜冷眼相看:“没看出来,你记性还挺好的嘛~”南狠狠一瞪:“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去了,老女人一个!”

冥夜挑眉,将南脖颈一楼,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吹气:“怎么的,我今年四十三,你今年四十,没比我年轻多少,是想尝尝我的灭魂剑吗?”

许闹嘴角一抽,她总觉得自己这个钛合金直女无意中把冥夜硬生生掰弯了,拒绝之后冥夜开始放飞自我……她久久地立于墓碑前,当年贺江东只是简单的说了经过,南却是直接补全了缺失的所有画面,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梅君鹤对南说的那段话,不禁悲从中来——南,你只看到了我对她的爱,那同样的,冥夜也只看到了她对我的爱。你们都只看到了自己所看到的爱意,可唯有我们自知,我们是两情相悦,是情投意合!然,情比金坚又如何,连枝共冢又如何,都敌不过有缘无分,敌不过身不由己。我们太近,就是互相伤害;我们太远,又是相思成疾……总敌不过一句,世事难两全!许闹摸着那颗红梅树,心中感慨万千,笑着落泪:“是啊,我们情深似海,至死不渝,奈何心之所向,满地荆棘。”

冥夜与南都陷入了沉默,她的确不止一次劝解谷主放下,熟料,是自己看错了,梅少的深情从来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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