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茶跑在最前面,渠漫跟在她身后,然后是秦帅和许闹,秦帅在最后,快到岸边时水已经涨起来,莫清茶最瘦弱,根本在汛时为坝旱时为桥的石阶上站不住。头顶搪瓷碗碗口粗的藤蔓被大风扯断,秦帅抓住一端在空中荡来荡去,对莫清茶大喊:“清茶,手给我,我扔你去岸边!”
莫清茶刚递过手就被浪头打翻,渠漫抓住她才没有掉在海里,她被渠漫交给秦帅,然后被秦帅借着巨浪扔到岸边,正对着秦帅和许闹最初来的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干涸的河道,接着渠漫被扔在她身边。许闹刚抓住秦帅的手,两个人就同时被浪头甩飞,她昏迷的最久,是在秦帅的怀里被唤醒的:“不是涨潮了?现在停了?”
秦帅抱着她,用下巴指了指远处:“你看看我们在哪里。”
许闹扭过头看着对岸,古墓的位置被淹没在汪洋中,整个悬崖只留下山顶,来时的河道早被海水混着喇叭江的江水填满,一只手臂的距离就能打起水花。等她们四个再回到群岛的酒店,老板险些将她们打出去:“现在疫情了,全国都封了,你们从哪里过来?”
许闹率先问:“今天多少号了?”
牛老板说:“今天2020年1月22号。”
秦帅看着牛鑫戴着医用一次性口罩觉得意外,上前交涉:“什么疫情了?我们二十八天前被困在海边的一座山林里面,现在才找到路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牛鑫拿着一个扫把:“你们是那群说去海边喇叭江玩的游客?”
许闹也反应过来这个一天等于浥朝一年的时间差:“对啊,我们不是2019年12月10号到的H市嘛,25号到你们酒店,26号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出发了啊~而且一次性,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东西现在还在酒店客房呢!”
牛鑫还是防卫着她们:“你们想怎么样?”
秦帅说:“你等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再说。”
牛鑫防备的看着她们四个:“打完就走。”
秦帅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拨了电话:“大队长,现在什么情况?”
栾开平解释:“我打了你的电话N多遍就是没消息,现在W市发生疫情,起因不明,肺部感染为主,类似于感冒发烧,全国封禁,你们先就地居家隔离,等上面通知,我还有事。”
秦帅听着嘟嘟声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喂,爸妈,你们和大哥大嫂还好吧?”
秦建国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你大哥大嫂和侄子都很好,你注意安全就行。”
而后,其余三个也都跟家里打了电话报了平安。秦帅继续跟牛鑫交涉:“现在全国封城,我们要是真的有问题早在出门的时候就被拦下了,怎么可能从内地过来海边?你们开个价,我们四个住个套房,等解封了再走,我用银行卡付款。”
说着从皮衣的拉链里取出小钱包,递上一张卡:“先说好价格。”
牛鑫还在犹豫不决,老板娘迫不及耐地拿过银行卡,插在POS机上,语速特别的快,生怕秦帅打断她,还拿出计算器敲得噼里啪啦的:“现在是特殊时期,平常一个套间五百,现在翻倍一千,大床房正常一天两百翻倍是四百,你们走了二十八天,剩下两天是疫情期间,房钱一天四百两天八百,你们还欠八百呢!”
秦帅知道这是在宰人,但是情况特殊,别家说不定直接给她们轰走了,索性说:“我们要一个套间住一个月,多退少补,一共三万零八百,机子给我输密码。”
渠漫睁大了眼睛说了句:“卧槽,大佬,给我一个金大腿让我抱抱好吗?”
秦帅输过密码把POS机放在柜台上,迈开一条腿:“来,你抱。”
许闹跟渠漫不约而同地扑过去,一人一条腿死死抱住不松手:“帅哥,难怪你会跟我说,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啊,你当我的金主吧~姐姐我可以!”
渠漫忙不迭地点头:“我也可以~~~”秦帅嫌弃极了,一手一个提起来:“你们俩少给我丢人现眼!”
许闹看到牛鑫夫妇表情都变了,拦下牛鑫拿着房卡的手,装作想到什么似的问:“对了帅哥,你的军官证没有被泡吧?”
秦帅明白她的意思,当着夫妇俩的面取出一个保存完好的军官证,正红色的本本吓得老板娘一缩,她不以为然地避开几人故作细心检查:“还好还好,没有被水泡。”
牛鑫被老板娘推到前面挡挡箭牌,手忙脚乱地拿了一个门卡,颤颤巍巍地说:“对不起啊,我老婆拿错了,给您的门卡是一个小套间的,我给你们换了一个价位值当的大套间。”
秦帅没有接门卡:“不得激活刷一下才能用吗?”
牛鑫见对方没有跟他们算账的意思,立马办好了手续:“给您。”
许闹却不乐意,把两个房间的房卡放在了桌子上:“我们的东西你们帮忙给搬一下,谢谢。”
牛鑫忙点头:“好好好,马上给你们送过去。”
上楼之后莫清茶不明所以地问:“漫漫,刚才秦帅和许闹打的什么哑谜啊?”
渠漫学着秦帅弹许闹的样子在莫清茶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个响亮的脑壳:“刚才秦帅毫不犹豫地拿卡刷钱,三万啊,不是三块,换做是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一头肥羊,再宰一回?”
许闹补充说明:“而且那女的刚才还准备用小房间忽悠我们,还好老娘刚入住的那天职业病犯了,把房间类型都问过,酒店的房型大概跟门牌号是紧密相连的,这样前台统计和客房部打扫都方便,她最开始说过六楼和八楼是套房,一个是双人套房一个是五人总统套房,刚才那个是二楼,我估摸着最多是个标间。”
秦帅不禁佩服许闹:“闹闹记性还真好!”
许闹柔弱无骨地往她怀里一倒:“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要被包养~”秦帅头疼地扶额,知道她是在说笑:“你想怎么养?”
许闹嘿嘿一笑:“你结婚之前多跟我出来旅游,每次都是你负责~”渠漫再次点点头:“嗯嗯嗯……”秦帅无语:“你俩就这点出息?如果真的像秦枫说的,还能遇到尘赋就结婚,遇不到就算了。重点是我归队以后很难再出来的,我今年就三十了,还赶在我结婚前,赶在我退伍前还差不多!”
许闹起身站好,踢掉湿透的鞋子晾在鞋架,然后脱了裤子洗好挂起来:“废话,那都是你用血汗换来的,是真·血汗,我们怎么舍得大花特花啊?就因为你不常出来我们才敢这么说的!”
渠漫也裹了浴巾在身上,她的衣服湿透了没法穿,冻得要死:“就是,你的钱都是你拼命这么多年得来的,我们现在跟着你都已经算是蹭饭吃了!”
莫清茶在这方面跟渠漫保持着高度一致的态度:“对,这个便宜不能占,这样不道德。”
秦帅也脱下进水的马丁靴,穿着一次性拖鞋坐在沙发上,卷起湿掉的裤腿,好在是皮裤,卷起来晾着里面就行:“我能认识你们,真是三生有幸。”
许闹冲完热水澡擦干身体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谁说不是呢~”渠漫刚才换浴巾就已经冲过了,今天跟海水用生命在赛跑,太累了:“我们这是注定要成为好朋友,互相认识就是相互的缘分!”
莫清茶也冲了个澡跟渠漫滚被窝里盖着被子,还拿着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最高:“就是就是,漫漫说得对~”许闹躺着躺着猛地起来:“卧槽,我咋忘了老板要送行礼过来?”
刚好牛鑫就在门外敲了敲门:“你们好,行礼给你们拿来了。”
许闹用被子裹住自己胸口,虽然不咋地大吧,好歹也是胸:“帅哥……咋办?”
秦帅看着渠漫和莫清茶跟许闹相差无几的呆滞,她突然觉得自己领了几个智障回家,一把给许闹按下去,狠狠瞪了一眼,低声训斥:“光溜溜的起来给人看啊?快点给我躺好!”
许闹规规矩矩地把被子蒙头上:“你去开门,他敲第二遍了。”
秦帅只开了一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牛鑫的视线,扫视一番,确定没有少东西:“你可以走了,多谢帮忙搬了。”
牛鑫倒是没有胡乱看:“不客气,应该的。”
等牛鑫消失在楼道,秦帅才开始搬东西,许闹登登登跑到沙发上拿过浴巾系在身上过来帮忙:“漫漫你们不用起来了,我跟帅哥就可以了。”
秦帅刚合上门反锁好,转身就看见许闹身上的浴巾刚好掉在地上,看着许闹胸口深深嵌在皮肤里的指甲印内疚不已,这是第二次看到这些伤疤,第一次是四年前,现在是第五年。当年她重伤痊愈去见闹闹,一起洗澡的时候闹闹捂着不让她看,她只看到一点,这次浴巾掉的突然,闹闹毫无准备愣在原地,原来,伤的这么深,指腹摸过一个印记心就像被扎了一次,乳头颜色深紫发黑,还有血红的斑点,仿佛无声地诉说着痛苦,记忆被定格在那个鲜血淋漓的冬天:“闹闹,对不起……”许闹见秦帅满脸自责,捡起浴巾抖了抖扔到沙发上,一边抱怨:“浴巾这玩意儿太难弄了,裹不住我威武雄壮的身躯~”渠漫瞅着许闹的伤痕愣了愣,很明显,指甲印不是秦帅的手能掐出来的,秦帅也舍不得这么对许闹,她蓦然记起秦帅说四年前,不,五年前出任务受重伤回来,她们穿越前遇到黑势力负伤秦帅说过,她的军功章有许闹的一半,当时自己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看来许闹帮了不少,脑洞再大点可能不止皮肉伤,大概率……因为许闹下面也有伤疤。看得出许闹不想秦帅愧疚,笑着接许闹的话:“你拉倒吧,你一米六,一百斤,挺瘦的,主要是……咳小了,挂不住。”
许闹黑着脸:“不行啊?!”
莫清茶冒出脑袋来,单纯的说着:“没事啊,我也不大,就B。”
秦帅看着接连受暴击的许闹有些心疼,一把将人塞进被窝,边脱衣服边说:“漫漫,别说笑了,她原先也不该是这样,就跟在浥朝的叶廉清的身体差不多,因为束胸挤压的厉害所以比较小。”
莫清茶不解:“叶廉清是为了隐瞒女儿身,许闹是隐瞒啥?”
渠漫却突然沉默地捂住莫清茶的嘴:“睡吧,你不是早就累了?”
许闹呆呆地望着秦帅,小声问:“帅哥,你怎么知道的?”
秦帅冲完澡,刚钻进被窝就听到许闹低声问着自己,只好在她耳边轻声跟她说了原因:“过早有性--生活,身体也会早发育,这是很简单的生物道理。而且你之前说你去检查过,乳房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不小心碰狠了会痛,摸起来也不怎么柔软,像有硬块,叶廉清的身体也有这种感觉。”
许闹彻底呆住:“这也太神了吧……”秦帅像哄小孩儿似的摸摸头:“快睡吧,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闹转身背对着秦帅,身体蜷缩成一个团,睡着了才伸展开。秦帅看着光滑漂亮的脊背,闹闹的蝴蝶骨很好看,肉不多不少,既不会显得太累赘也不会觉得太骨感,中间的脊柱线刚好像两个翅膀的支柱,微微凹陷,也不驼背,闹闹说同事跟自己开玩笑,这背不拔罐可惜了,她觉得就是罐印应该也是漂亮的。她蓦然觉得,幸亏闹闹还有个闺蜜和同桌,不然自己根本没有时间陪伴她,也没时间听她倾诉,看到的都是她的故作坚强,因为脆弱都撑过去了。秦帅也背对着许闹睡下…………就这样,四个人在群岛酒店呆了一个月半内地才陆续解封,又过了半个多月,到了四月W市疫情彻底解封,她们都可以行动自如,在群岛上呆了两个多月都快发霉了,终于各自回到工作岗位。秦帅回部队领了二等功就找地方坐下发呆,隔着短袖摸着自己肋下的那道刀疤,突然想起卧底的日子,那是自己经历的最黑暗痛苦也最血腥残酷的时光,见识了人性最丑陋冷血的一面,也一度深深地陷入无能为力的自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