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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夫妇的车马被护送着离开了,码头这边只余下高小六和七星。
“这是沿途摘的花。”高小六将手里的花递给七星,又撇嘴,“不好看了。”
被陆家那夫人耽搁了,花都有些蔫了。 七星接过来端详:“很好看啊,我在路上也见到过,但......” “忙着没时间看吧。”
高小六说,眉眼几分得意,“我就知道,所以我特意摘给你看。”
七星看着手中的花,捧起来嗅了嗅,笑意盈盈地脸埋在花丛中,高小六满眼笑意地看着。 “工料以及钱都周转过来了。”
他说,“接下来就交给我,你可以轻松些。”
七星笑着点头说声好:“那我回北境看看。”
这就要走了啊,高小六摸了摸鼻头:“陆家夫妇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切尽在掌握中,但那个陆异之人面兽心,只怕会再生是非。”
七星笑说:“我就是他的是非,解决我之前,他做不了其他的,如果他要解决我的话......” “你就解决了他。”
高小六接过话说,说罢自己笑起来。
七星亦是一笑。 “七星,你先前在他们家受苦了。”高小六又轻声说。
虽然七星从未提过陆家的过往,但看那个陆夫人面对七星如此惊恐,肯定是做过亏心事,如果曾经与七星为善,就算知道七星是有罪徒,害怕也会怕的理直气壮,而是畏惧如寻仇鬼。 听他问过往,七星似乎回忆一刻,点点头又摇摇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墨门出事了,亲人离散,前途无望,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受苦不会痛苦,享福也不会快乐。”说到这里看着高小六,“小六你不是过得很苦?”
她从不自怨自艾,反而常会怜惜别人,高小六心里软软,点点头:“是,我也很苦呢,大家都看到我穿金带银衣食无忧,但其实我心里很苦......” 说到这里又认真说。 “当然,我比很多人还是享福。”
七星一笑,看向江水:“先前他家对我视若无物,不想养了就抛弃,甚至杀掉,做这些事他们没有丝毫畏惧有愧害怕,因为太不在意了,现在我对他们也是如此,陆异之不要觉得我是非用他不可,用他不过是随手,也可以随手扔了。”
高小六哈哈笑了,又停顿下:“七星,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是墨者之耻,他身为长老,在墨门根深蒂固,我作为儿子,对他毫无威胁,有心无力,所以请你昭告墨门,宣判其罪,剥夺他长老身份。”
七星从江面收回视线:“现在......” “我知道,现在墨门刚恢复生机,又在全力以赴修北境长城。”
高小六接过话,眉头紧蹙说,“你是新晋掌门,我爹是前辈长老,你们相争的话,墨门难免分崩离析,但,分崩离析,宛如壮士断腕,刮骨疗伤,剔除我爹这等腐肉恶疮,墨门也才是真正的新生。”
他再上前一步。 “七星,你更不用担心我。”
七星看着他笑了:“我知道,我从未担心过你,你与你父亲是不同的人,我之所以没有宣告高长老的罪过,是现在时机未到,这个时机也不仅仅是指目前墨门的形势,是......” 她看着高小六。 “是因为有一件很关键的事唯有高长老知道。”
唯有父亲知道的事?高小六有些惊讶,但又没什么惊讶。 “我对他的事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当人儿子就是这样。”
他叹气说,“而且我去问也一定问不出来,不仅帮不了你,还会打草惊蛇。”
七星说道:“我也不厉害啊,我因为不知道不敢轻举妄动,明知高长老对我不善,却只能视而不见。”
说罢一笑,“但我又很厉害,让高长老的儿子对我这么好。”
高小六仰头大笑,又俯身对七星一礼:“是,是,小姐厉害,小六.....小六.....心悦心服。”
虽然这话也没什么,心里早就这样想了无数遍,但真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还好他俯身低头,宽大的袖子遮住脸,看不到羞红。 ....... ....... 日落黄昏的京城,繁灯似星,街上人来人往,酒楼茶肆前更是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看到几人下马,会仙楼前的伙计立刻迎上“几位大人来了,包厢已经备好~” 几人互相礼让,确切说礼让其中一人“异之快请!”
陆异之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大家为我接风洗尘。”
其他人纷纷道“是我等荣幸。”
还有人冒出一句“以往都是异之你请难得我们请一次。”
听到这话,陆异之脸上的笑变得有些黯然。 “以后只怕要多叨扰各位了。”
他说。
其他人顿时看着说话那人,眼神责怪。 “说什么呢!”“这时候少说两句吧!”
说话那人也很后悔,急急说:“异之我不是那个意思!”
“异之今日我们请了,来日还得你请。”
又有一人大声说。
正说话间,楼内有人走出来,这是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富商,一眼看到陆异之,他啊呀一声挤过来。 “陆三公子,你家要卖?可定下了?”他抓住陆异之的胳膊,急急问,“我出高价,什么时候可以看房?”
四周的人愕然,无数视线凝聚在陆异之身上,灯火辉映中公子玉立。 卖房? 如仙人般不食人间烟火更无生计之忧的陆翰林卖房? 与陆异之同来的几人被视线看的焦躁,狠狠瞪那富商,这是说这种事的地方吗? 陆异之神情依旧,对那富商和气一笑,甚至还约了时间,这才随同伴们进去。 会仙楼里外顿时更喧闹了! 陆异之,挥金如土的陆三公子,家产万贯的陆翰林,要卖房子了! “也不奇怪,你们没听说吗,陆翰林为了给父母祈福,从京城沿途出去,逢庙修塔!”
“我亲眼见了,还金鲤裹金叶子放生如河!”
“再有钱这样瓢泼一般花,也怪不得要卖房子!”
“真是孝感动天!”
“要说也是倒霉,如果不是霍莲抢了未婚妻,陆家老爷夫人也不会伤心伤身至此。”
“嘘—” “都察司过来了!”
为陆公子抱不平刚起头,随着一声喊,拥挤的人群纷纷避让两边,灯火辉映中一队黑衣兵卫疾驰而来,簇拥着其中的男子,黑金衣袍闪闪发亮。 喧闹的街道陷入安静,待霍莲经过后,才重新热闹。 二楼上窗户被拉上隔绝了嘈杂。 但室内的议论声更浓。 “阿晴,陆异之果然变卖家产。”
一位小姐还问坐在窗边的夏侯小姐,“你怎么看?”
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从不忌讳在夏侯小姐面前谈论陆异之,甚至还会将得到最新的有关陆异之的消息告诉夏侯小姐。 陆异之带父母求佛祈福,花钱如流水,变卖家产,大家更早就知道,但这一次亲眼见到陆异之在街上被人询问且承认,还是难掩震撼。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翩翩公子落魄怪可怜的....... 夏侯小姐握笔身形端正,头也不抬,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真假,毕竟先前我也没看出他家有未婚妻,且对未婚妻情深似海。”
这是在说陆异之是作假吗?小姐们愕然,旋即又失笑。 “阿晴,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换做别的女子,哪怕再有过结,看到对方如此落拓,难免心生恻隐,没想到一向温婉的夏侯晴竟然心硬如铁,丝毫没有怜惜。 夏侯小姐也不在意大家的话,看着写下的诗词,那是她们不知道也没见过陆异之的铁石心肠,怜惜他,只会成为他的踏脚石。 不过.... “都察司霍莲回来了?”
她停下笔,忽问,“不知他带着去的那位美人,可一起回来了?”
突然提到都察司有些奇怪,夏侯小姐原来更关心都察司霍莲吗? 一个消息灵通的小姐说:“我兄长是禁卫,说霍都督是孤身连夜赶回的,悄无声息。”
“后来也没有见过都察司兵卫护送车马进京。”
另一个小姐说。
“是不是腻了?”一个小姐猜测,“或者,在北境出事了?”
北境前一段发生了战事,俘获斩杀的夷荒人头堆满了城门,她们也大着胆子去看了眼,真是吓人,夷荒人死那么多,北境的伤亡应该也不小吧。 那么危险的地方,那女子就算跟着霍莲,只怕也难免遇险。 这样吗?夏侯小姐握紧了笔迟迟未落,墨滴下晕染了纸张。 虽然她与她没什么关系,也不该有什么来往,但她想,也许该去一趟玲珑坊看看。 ....... ....... 夏侯小姐思索去一趟玲珑坊的时候,陆异之在隔天就去了。 看到他到来,青雉有些惊讶。 “陆大人需要什么?”
她含笑问,不待陆异之说话,紧接着说,“我们玲珑坊概不赊账。”
这是说他没钱了吗?这婢子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不客气,陆异之笑了笑。 “青雉姑娘,进去说话吧。”
他说,“毕竟我现在也算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