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张元没有在霍宅被晾一夜,他追过来的时候,霍莲正下马走进院子。 “霍都督。”
张元在门外大喊。 霍莲回头看了眼,让朱川把人放进来了。 “怎么,老张,还是要我们帮忙?”
朱川笑嘻嘻说。 张元不理会他,对霍莲一礼:“霍都督你上次说的墨徒特点不太厚道啊,穿草鞋,天下穿草鞋的人到处都是。”
朱川在一旁哈哈笑起来。 霍莲也笑了,依旧是笑容很短暂,在嘴角眼角一闪而过。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
他说,似乎想了想,“吃得很简单,宛如乞丐,所以墨门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丐门。”
这一次张元没有调头就走,满大街去抓乞丐,皱眉说:“霍都督,这跟穿草鞋一样,天下吃的简单的人多的是。”
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不得不粗茶淡饭,有的人是个人喜好,比如那个刘宴吃得还不如乞丐。 朱川哈哈哈大笑。 霍莲也再次笑了。 “是,这就是墨徒难查之处。”
他说,“他们无处不在。”
是啊,的确是这样,张元查了这一段,对墨徒也了解了不少,的确是三教九流混杂。 “不过,也好查。”
霍莲又说。 张元看着他。 “墨门宣称替天行道,恶人在的地方,他们就会出现。”
霍莲说,伸手指了指自己,“比如我,所以你盯着我,等他们来杀我的时候,你就能抓住他们了。”
说罢哈哈大笑。 朱川笑得捧着肚子:“没错,我早就说了,老张你跟着我们干就行了。”
张元面色铁青,在心里骂了句,这鸟人,都察司果然都不是东西。 他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霍莲并没有让人拦住他,张元顺利地走出了都察司。 都察司门前的空无一人,这里本就偏僻,再加上诨号阎罗殿,需要的经过的人也纷纷绕路。 此时不远处的巷子里站着几个差役。 虽然也是衙门的人,但站在这里局促不安。 终于看到张元,几人忙压低声音喊“老大。”
张元走过去。 “老大,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差役问。 另一个差役嘀咕一声:“刚有了凶徒的消息您就跑来这里,也难怪别人误会咱们是给都察司干活的。”
“我来向霍都督打听些有关墨徒的详细情况。”
张元说,“不是来跟他汇报的。”
这话说了,世人可能也不信,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一定要抓到凶徒。 “那打听的如何?”
差役们问。 打听了一堆废话。 张元的神情略有些复杂,不过,他的眼神又一亮,那鸟人虽然说得云里雾里得,但也提醒他想到一个办法。 他看着差役们手里拿着的画像,伸手点了点:“就让这凶徒自投罗网。”
...... ...... 高小六看着赌坊暗室里窄小的一条缝隙。 缝隙是用来通风的,也不过手掌宽。 那伶人是水做的吗?这都能钻出去? “觉得自己很厉害?无所不能了?”
高小六冷笑说,一脚踹在窄缝上。 窄缝应声碎裂。 知客忙上前:“公子,别伤了脚。”
高小六犹自不解恨,连踹几脚,直到窄裂缝变成了一个裂洞。 “我都告诉他如今什么形势,竟然还敢乱跑。”
他恨恨骂,“他是觉得我们败落的还不够,死的不够透吗?”
“这些偏远之地的堂口招纳的人就是散漫。”
知客轻声说,“什么都不懂。”
也什么都不听。 高小六非长老非堂主长更不是掌门,手中没有任何令信,京城这边还好,那东堂来的乡下人根本不听他。 “公子先别急,先把人找到,市面上传来消息,差役们也盯上他了。”
知客说。 高小六要说什么,有杂役急急进来。 “公子,老爷醒了。”
高小六脸上的愤怒暴躁尽消,无奈叹气:“我爹真是能睡啊,这么能睡,这家业早晚败了。”
知客笑意更浓,说:“有公子在呢,老爷不担心。”
建平三年天降陨铁,掌门为陛下铸造神器,墨门五长老齐聚晋地。 晋王谋逆,朝廷剿灭,掌门以及四长老皆亡,京城高长老拼死杀出,传掌门令让所有弟子离散。 高长老的传令及时截断了朝廷追查,保住了门中子弟性命,但他本人重伤。 万幸门中有名医,救下性命,但魂魄不稳,常常昏睡,一个月能醒两三天。 高家家宅就在会仙楼后,高小六穿过重重院落,来到父亲这边。 这是一间简单的屋子,室内一套桌椅,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胖乎乎的老者,穿着青色衣袍,袖口上还打了块补丁。 天下最会做生意的会仙楼东家,人人都忘记了他的名字,只知道外号高财主。 高财主赚钱无数,但极其吝啬,穿旧衣吃剩饭。 可能是上天看不过去,让他养了一个极其浪费能花钱的儿子。 高小六走进来,让整间屋子都金光灿灿。 高财主牙缝里吸了口凉气,闭了闭眼。 “哎。”
他说,“你一天到晚穿金戴银的,挂在身上不累吗?”
高小六充耳不闻,直接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脚翘起来,指着草鞋。 “金子做的草鞋。”
他说,“让那些要以草鞋抓我的人,都懵了,如果按照那些老规矩,孩儿我就被抓去蹲大牢了。”
高财主更不能看这金子做的草鞋,摆着手让他放下放下,念念几声罪过,才说:“蹲大牢就蹲啊,有什么大不了的,自来没有听过因为穿草鞋定罪的。”
他伸出手。 跟着进来的知客忙上前将高财主扶起来,熟练地摆放靠枕,再端来桌上的茶水。 高财主靠坐在床上,吃了口茶。 “爹,老规矩该改改了。”
高小六撇嘴说,说到这里又眉头一竖,“现在也没规矩了。”
高财主说:“不要胡说八道,经不起一点事。”
说到这里看知客,“又有什么事了?”
知客忙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讲来,从胶州伶人进京杀人,到西堂突然活了过来。 高财主听得津津有味。 “许久没有这么有趣了。”
他说,“先前醒来的日子,跟昏睡没什么两样。”
他略有些浑浊的眼里又几分怅然。 “这日子,总算是有点曾经的样子了。”
高小六皱眉:“爹,你觉得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
高财主说,“果然是我辈中人,无畏无惧,前赴后继。”
高小六呵了声:“是前仆后继的惹事吧,爹你先开心着,我去想办法保住这个乱窜的伶人。”
高财主摇摇头:“不用。”
高小六一愣,不用? 高财主握着茶杯慢慢喝了口,说:“不抓住怎么让大家知道是我们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