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心口越发觉得窒闷,有仇必报是这个男人的本性。签完字的合同原封不动被送回明成佑手里,他满意地瞅了眼,手指将文件拢成圆形,照着小腿处轻轻敲打几下后站起身来,豁然拉长的身影投射到站在门口的傅染身上,自成一道无形的压力。明成佑狭长眼角极其自然地扫了眼匍匐在桌上的李总,口气轻松道,“走。”
站在门口的人将身子侧开。傅染得空,右手拧住门把快速走出去,她脚步有些趔趄,经过方才的惊吓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她手掌撑住墙壁,另一手按向小腹,强烈的干呕冲到喉咙间。身后传来脚步声,傅染赶紧擦拭嘴角,捏紧拳头忍住呕意。明成佑把手里文件交给身边的男人,并低头跟他嘱咐几句。颀长的身子走出门口,明成佑抬腿欲要走,目光猛然触及到傅染的背影,他冲身边男人道,“搅了人家的晚饭,你去前台把帐结了。”
“是。”
傅染没有回头,脑子里反复重现刚才的画面,她头重脚轻,若不是扶着墙壁,她会像往常一样蹲下身缓缓神。脚步声越渐逼近,傅染挺直背部,在人群即将擦肩而过时,她大步朝走廊另一头而去。明成佑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晃神,脚步越走越慢,甚至驻足不前。跟着的几人都不敢妄动,明成佑目光一瞬不瞬望出去,傅染如芒在背,她只是没有那个勇气再去面对他离开时的背影。他视线淬了抹寥落,深不可测的潭底又掩饰的极好,残缺不堪的心脏早已无法完整的拼接,豁然撕开的口子是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弥补不了的。“三少?”
明成佑略有回神。他看到傅染走过长廊,瘦削的身子消失在转角处,一道影子折在苍白刺目的墙壁上,明成佑喉间轻滚,似有话说,但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吞咽回去。傅染浑噩走出酒店,临出门时没忘记去结账。她站在熙攘的酒店门口,尽管夜色已漫成无边黑暗,但毕竟是炎炎夏日,扑在脸上的风热辣而灼烫,傅染把冰凉的掌心贴到脸部,身子因方才的紧张还是未完全放松。明成佑走出酒店,看到傅染正向停车场走去,脚步已不若方才那般急促,他隐在黑暗的角落内,五官轮廓越发衬得阴兀肃冷,傅染没有回头,她倘若只消看着一眼,便能发现,这个男人真是同以前不一样了。彼时的明三少,活得肆意而张扬,哪怕耍起手段来也会令人恨得牙痒痒,但他肩头担起的阳光尚有暖意。而此时的他,正在逐渐成长为一个令人避而远之的人物,在迎安市人的眼里,明成佑眼里的一点人味,在慢慢被剥夺殆尽。车子开到他跟前,明成佑收回视线坐进去。傅染发动引擎离开,两辆车几乎同时滑出停车场门口,明成佑目不斜视望向远处,傅染也没扭头看一眼,出了大门后,各自转动的方向盘带着彼此朝不同方向而去。所谓的分道扬镳,便是如此吧?明成佑眼睛看向后视镜,红色的奥迪车尾已加速而去,他只能看到一排蜿蜒的路灯如长龙一样不见头尾。傅染把车窗打开,风势越发猛,刮在脸上不至于疼,但烫的厉害,她手指圈紧握住方向盘,心脏剧烈跳动后这会已经恢复平静,傅染打开音响,身子适当往后靠,人觉得疲惫至极。宋织打来电话,说秦暮暮情绪已经稳定,但总念着对不起她的事,宋织的意思傅染明白,她想要一句傅染的准话。原谅还是不原谅,宋织性子直爽,索性问问清楚。傅染没有明说,挂掉电话后人越发觉得无力。有些话,又岂是两个字或是三个字能够说清楚的?翌日,傅染调了闹铃却还是睡过头,范娴在外敲门,她走进去把窗帘拉开,“太阳都找到床上了。”
傅染一看时间,这才赶忙撑起身,却不想起的太急,胸口窜出的恶心无论如何压制不下去,她快步冲向洗手间,范娴听着里面传来呕吐声,她心再度一沉,待傅染出来后,她小心翼翼问道,“小染,你这个月月经来了吗?”
傅染避过身,“妈,你问这个做什么?”
范娴见她找来衣服要换上,“小染,我是担心。”
傅染没敢正面面对范娴,“妈,我吃过药的。”
反手掩起浴室的门,傅染眼里掩不住心虚,她用冷水洗过脸,换好衣服出去范娴已经不在房间,她将东西一一准备好后才下楼。客厅内照例传来社会传真的新闻。傅颂庭丢开手里报纸,“MR又间接吞下了一间公司。”
“也不怕撑死吗?”
范娴在旁说道。新闻报道正好在播放那家公司的资料,傅染脚步缓慢走过去,如果她没有经历昨晚的事,她一准会以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如今看在眼里,傅染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偏偏这样的事被她给撞见。时间走得很慢,关于明成佑的消息几乎遍及每个新闻频道,越来越多的负面报道压过来,李韵苓找到中景濠庭时尤应蕊还未起床。佣人蹭蹭上楼,尤应蕊简单梳洗换过衣服后赶紧下楼。“成佑呢?”
李韵苓眼见时间尚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尤应蕊喊了声妈,“成佑昨晚没回来。”
“什么?”
李韵苓扬声,“你就放心让他待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