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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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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一旦在心里成形了,便会努力地去尝试完成的。这个正月孙继刚开始忙于建新屋的计划和资金的筹划了,他和要好的亲戚朋友打了招呼,探询了资金筹借的可能,大家都支持他造新屋,资金应该没多大问题,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新屋地基需要落实。孙继刚未等正月结束,就兴冲冲去找他的阿培外公了。 阿培外公虽然他在家族内辈分比孙荣然祖母高,但年龄比孙荣然祖母年龄小,因此他平时也是叫孙荣然祖母大姐的,但祖母一直按照辈分叫他阿培叔的。这阿培队长一直都很同情这个远房侄女一家的,现在看到远房外甥居然要造新屋了,心底里的高兴比自家造房子还要开心。 他思考了一会,对孙继刚说:“继刚,这是个好事,但你要一下子调那么多的自留地怕是麻烦的,我呆会去找下副队长,妇女队长他们一起讨论下,你等我信,我一有信息马上就告诉你。”

“哎,好的,阿培外公,这事要麻烦你帮忙的了。”

孙继刚很感激地说道,他心里很高兴,只要阿培外公肯帮他去游说,这事基本能成的,一是阿培外公在生产队人缘好,二是那个副队长和妇女队长其实也是自己的堂舅舅和堂舅妈的,平时这些人家里有事,他都去帮忙的,今天想必他们也不会为难他的。 “你也别怕难为情,继刚,不麻烦的,你平时也没少帮生产队里的社员的。”

阿培外公立起身便要往外走了,他这人就是这样,人家来央求他了,便会挂在心上帮人家去努力的了。孙继刚便也趁机告别回家了。现在他只需要在家静静地耐心等待阿培外公给他带来好消息的。地基一旦落实,买砖块是最大的难题了,砖厂每年的砖块很紧俏的,得凭票在那排队候着的,有的人家都已经候了一年多了,还没拿到砖的。所以有的人家虽然没计划造房子,但先去砖厂买了砖拉回家堆在空地上的,一等有机会造房子了,随时都可以动工的,因此有的人家堆在那的砖块堆都已经长青苔了,却毫无造房子的动静,要么没钱,要么就是地基调不好,没有自己中意的地方造新屋。孙继刚决定先去土建队里有砖块堆的队员那里调个头,先借用他们的砖块,自己赶紧托人去砖厂买砖,等到砖厂发砖了,赶紧再还给他们的。想到这,孙继刚决定也该叫几位工友一道来家里吃个饭了,把自己的难事和他们说说,或许他们都能帮上忙的。 很快这天晚上,孙继刚请队长陈灿明带了一帮子的土建队弟兄在自己家喝酒吃饭了。孙继刚滴酒不沾的,但他知道队里有许多都是喝酒能手的,他把去年年底酿的米酒一股脑儿搬出来,任由他们自己打了喝。天气虽然冷,但屋里的气氛很火热的,他们知道孙继刚准备建新屋的打算和难事后,纷纷都来出主意了。“继刚,石灰包我身上了。”

说这话的是俞兴发,他的连襟是黄山石灰厂的厂长,弄到石灰应该没问题,先一口将石灰的事应承去了。“嗯,兴发伯,这事我还真得拜托你的。”

孙继刚赶紧向他表示拜托了。“继刚,你砖块的事不用担心,反正我的那个砖堆暂时也还不用,那里有两万五千砖,你先拿着用吧,等你啥时候买到砖了啥时候还我吧”只见土建队第一把灰刀的张惠宏大方地说道。“啊,师傅,这真的实在是要感谢你了,我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一下子去哪里弄砖,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一下子宽敞了很多,不担心这事了!”

孙继刚有点说不出的感激地谢道。“继刚,地基碎石渣我和吴小毛两人去石塘那边给你想办法。”

土建队最能喝酒,力气也是最大的老胡子陈柏友高声说道。“对,对,老胡子说的对,由我们包了。”

一旁的吴小毛随声附和道。 “那也该没别的大事了,反正挖地基,打基础,砌墙盖顶都由我们土建队包了,造这么点房子,你不用担心的,来来来,喝酒。”

老胡子端起酒杯高声叫到。“哦,对了,还有个事,就是预制板的问题,这事你也不用担心,继刚哥,明天我和我叔打个招呼,让预制板场先给预制下,反正到时不用了,造小学也要用的。”

队长陈灿明突然提出了这问题,但也由他自己给解决了。“哎,就是,你看,我还把这事没给想到,幸亏你想到了,灿明弟,来来,今天你们放开肚子吃,由你们这帮兄弟在,我也没啥好担心的。”

孙继刚端着茶以茶代酒请大家一起喝酒。 一天后,阿培队长来到了孙继刚家里,他给孙继刚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消息,经过生产队几位干部的讨论,决定把孟家池边上的小队畜牧场整体搬迁到徐家河边上,因为孟家池边上的畜牧场已经显得太破旧而狭小了。空出来的地就给国琮他们造房子,只是有一个条件,孙继刚必须无条件将新的畜牧场造好。 孙继刚一听到这消息,非常高兴,他知道畜牧场这块地其实是整个大队最好的了。这块地地势高,不会被水淹,前面就是孟家池,周围都是田野,没有人家房子的遮挡的,可以一眼望到三四里外的鸡鸣山的。而且大队要挖的第二口大水井也在这孟家池边上的,以后洗衣淘米挑水都很方便的。而且这块地的后面又是一个很小的杨家池。 孙继刚实在是太感激阿培外公了,这最大的难题帮他彻底解决了,他真心地说道:“阿培外公,这事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你帮我完成了这最难搞定的事。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哎,说啥呢,我是生产队长,帮自己小队社员解决问题也是我必须做的,只是你还得要帮小队建好畜牧场,这事有点难为你的,但我想想,你和人家换自留地来建房也麻烦的,牵涉到人家多,不一定能成的,还是和生产队的地打交道好打,省得这样那样的事多。”

阿培外公说道。“嗯,是的,是的。”

孙继刚一迭声的应道。 “这样的话,你马上可以去请风水先生来看风水挑日子了。”

阿培外公边说着边向墙门外走去。孙继刚赶紧陪着他出门,一个劲地感谢着他。 很快,请来的风水先生给出了拆旧屋的日子,破土动工的日子,进屋上梁的日子。 这些日子都很紧,都要在上半年完成的。于是孙继刚先召集了大墙门内的几个堂兄弟,堂侄子们一起商议着拆旧屋的事了。孙继骞一看还是自己的堂弟造房子的日子快了,倒也高兴的,更何况现在堂弟也要把老地基拆了,这下他和他兄弟两户人家在老地基上都能足够建房子了,不用去央求人家调换自留地的。因此他很高兴地愿意配合拆老屋的。继泽二叔本就有钱想弄个新房子住住了,现在大家都愿意拆了,也顺水推舟同意的。荣生和荣欣两兄弟自不必说,他们很听从自己堂叔的意见的。 大家取得一致意见后,孙继骞两兄弟也赶紧去请风水先生挑了日子,因为他们要在大墙门拆掉后的旧地基上建新屋,日子一挑出,整个大墙门的人都动起来搬迁了。荣然全家都搬到了路南的舅公家里暂时居住了。孙继骞一家都搬到了生产队仓库临时安置下,荣生两兄弟和孙继泽一家也都投亲靠友地去临时过渡了。 整个大墙门在热闹了百年后,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孙继刚和孙荣然父子两人一起再回到老屋仔仔细细搜索了下,确定没什么发现了,地板早就先被撬开拆走堆在舅公家的长晒场上了,楼梯也被拆掉抬走了,整个房子除了墙壁和柱子,什么都空了,地板下的黑土直接裸露在空气中,发出一阵岁月的霉味。几个破瓦罐半埋在土中。孙荣然的小舅公杨维靖拿着铁耙试着翻了一段,除了几个破罐就是黑泥,什么也没发现。这块土已经经历了多少次翻找了,也经历了多少人的审视了,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的了,小舅公只能泄气地放弃了。孙继刚让孙荣然跟小舅公一起回去睡觉,他留在老屋里把所有的门关上后拿了把竹梯架在楼板上爬了上去,爬上楼后,把竹梯抽到了上面,他准备在这老屋里最后席地睡一晚。 第二天孙继刚一早就起来开门等候他的那些土建队的兄弟们来拆老房子了。孙荣然给他拿了个粽子过来作为早饭的。孙荣然也是既兴奋又有点舍不得老墙门的,所以昨晚也没睡好的,一早就来最后看一眼老房子,他问父亲:“阿爹,昨晚没事吧?”

“没事,有啥事?就是睡在楼上,底下有个小毛贼也来翻地了,黑灯瞎火的,我咳嗽了几声,把他吓跑了。”

孙继刚很开心儿子孙荣然懂事了,他开始很愿意和孙荣然讲一些家里的大事安排了,“等下你先回去让你奶奶多煮些粽子,给一会儿来帮忙拆屋的叔伯们做点心填填肚子。”

“哎,知道了,阿爹。”

孙荣然走出大墙门,用父亲的竹梯爬上大墙门那个平台上看了下以前他种在那的月季花,他在想该把这些花带走的。于是他下来和父亲说:“阿爹,那些月季花别弄坏了,等下拆房的时候拿下来,我要带回新屋那去种的,好吗?”

孙继刚点点头,表示同意了:“好的,我会和他们说的,你回去帮你奶奶烧火准备点心吧。”

“哦”孙荣然应承着回舅公家去帮祖母准备点心去了。等他和祖母一起拎着点心回到老屋的时候,屋顶早就被掀掉了,楼上的木楼板被一块快撬下来整齐地堆在大墙门外的大晒场上。墙壁被敲到了一层,几根木柱子孤零零地向天立着,只剩下一层的墙还在,而外围的墙已经拆了一半了,大墙门也已被拆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石柱和石帽连同石门坎组成一个方框立在那,诠释着门字的象形。 孙荣然祖母看着生活了多年的老墙门的破败相,眼睛不禁有点湿润了,她的青春和苦难都是在这被消磨掉的,现在这一切都被拆了,随着瓦砾断砖将埋入尘土,一切都要从此改变了。造新屋对她来讲当然是高兴的事,但她的年代也随着老屋的拆迁远去了。这让她怎么能没有一丝失落的惆怅。 孙荣然当然没有祖母那种心情的,他想知道自家墙门到底有什么别的秘密深藏着,他仔细地到处转了下,希望能有所收获,能得到祖宗给他们留在那的一点意外之财,但什么也没有。在帮忙的几个表叔表姑开玩笑地和他说:“荣然,你怎么不来管着啊,你家里可拆出了好多宝贝哦,都被拆屋帮忙的人私藏啦!”

孙荣然知道他的表叔表姑们最喜欢和他开玩笑的,当然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是真的,他便也回道:“怎么可能呢?昨晚我可是仔仔细细来找过了,啥都没的,我才不会信呢。”

“啊,你不信啊,你过来看这堵墙。”

站在那段拆了一半的墙边的表叔杨祖茂向他喊道。 孙荣然知道是玩笑,但他的脚却不由自主地挪过去了,“哪里有宝贝?哼,骗我呢!”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却在四处搜索。只见那半壁墙里面居然有整段整段的树木夹着,外面用砖块包着,原来这墙真的有讲究。他不禁有点兴奋而且相信表叔们的话了。 他转过身向父亲喊道:“阿爹,这里的墙壁是夹层呢,里面有木头。会不会有东西?”

孙继刚走过来看了一下,淡淡地告诉国琮:“国琮啊,这就是我们祖宗的高明处,在夹墙里放置这些木头,是为了防盗,旧时小偷会掏墙洞偷窃,如果有这些木头放在里面,他就掏不进来了。宝贝肯定是没有的了。你啊,别再老是想这些东西,做人只有一样真正的财富就是勤劳,不会受穷的!”

孙荣然被父亲这么一说,再也没兴趣去找那些所谓的宝贝了,其实他也知道,一直听祖母念叨,家的衰落早就经历过家徒四壁的,哪里还会有一些意外的发现的。 一幢房屋在建造时不知道需要花多少的心血和时间,从念头的产生开始,资金的筹措,材料的准备,日子的敲定,人工的约请,直到大厦结顶落成,不是一日而蹴的,往往是需要几个月甚至上年的。而要拆掉一幢房屋,却是不用多少时间和精力,就这么一天时间被拆到了墙基。昨天还是站立在地上的房屋现在已经砖头归砖头,瓦片归瓦片,木头归木头静静地躺在地上了,是这些东西组成了曾经让多少人梦寐的楼房的概念了,而现在它们只是零零碎碎的旧东西了。接下来的几天孙继刚每天都在老房子的地基上用撬棍把青石板一块一块地挖出来,这些青石板他准备用板车拉到以后的新屋地基上仍旧用来做墙基的。现在已经弄不到这么好的石头了。所以他不愿放弃这些石板。所有能用的老房子上的材料都被拉到荣然舅公他们的晒场上堆放着了。 荣然的舅舅褚鸿云子承父业早就接过了荣然外祖父的班,现在已经是大队出名的木工了,他一直在公社建筑队做木工活。孙荣然家要造新屋,木匠活当仁不让由他带着几个徒弟来负责做了。更何况孙荣然舅妈也是荣然舅公的女儿杨菊芳。孙荣然这个表姑不仅相貌好,而且很会做衣服,一台缝纫机踩得很溜的,亲戚朋友有什么衣服要做的都会央她做的,荣然兄妹的衣服都是这个舅妈兼表姑包的,现在她和荣然母亲一起在大队服装厂上班。而舅舅舅妈这个大媒也还是荣然父亲做的,这亲上加亲的,荣然舅舅再忙也得每天来做木工活的。这段时间孙荣然表弟褚忆杭也经常来孙荣然舅公家,大人们在旁边忙活,他在玩他的家家,似乎也在玩着造房子的游戏。荣然对这个表弟可是非常喜欢的,这表弟长得实在是可爱,肉嘟嘟的,五官端正,相貌特别惹人怜爱,人还特聪明,很会看懂大人的眼色的。荣然也巴不得他天天来,让自己过足了做哥哥的瘾,时不时可以像大人一样教训他几句,又时不时让他屁颠屁颠跟着自己去玩。当然荣然一家都很喜欢忆杭,自从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后,舅舅舅妈就只有忆杭这么一个小孩,所以家里老老小小都特别宠爱他。 新屋终于如期在孟家池边开建了,天还未亮,孙继刚就带着荣然在拆掉了的畜牧场空地上,摆好八仙桌,点上香烛,敬告土地神后,孙继刚在空地上用锄头挖了三下,算是动工仪式举行了。天一亮,土建队的队员们便拿着工具来到了,他们先用种田线拉好地基样,用石灰粉撒出要开挖的框架后,他们便开始动手挖土了,很快一条宽约一米五,深约一米的壕沟挖好了。他们便用土簸箕将碎石渣挑进去,四个人拉着铁夯槌喊着号子:“小小铁夯,四角方方,拉起上方,用力打夯”一遍一遍地来回打夯,这些碎石渣被打压的平平整整,结结实实,这样打一层,铺一层,再打一层,铺一层,直到整条壕沟被填满压实了,然后孙继刚和老胡子两个人开始将老屋那边拆过来的条石放在上面打墙基石了。 荣然家的新屋地基很快做好了。几天后,砌墙的日子到了,土建队员们拌灰的拌灰,抬砖的抬砖,砌墙的砌墙,很快就打到了第一层,准备架预制板了。队长陈灿明对孙继刚问道:“继刚哥,你准备造几层?”

孙继刚回道:“还能几层,两层就很好了啊。”

陈灿明笑道:“你家楼屋拆掉是两层,你结果造也是造两层,还不被人笑话啊。”

“那你说要几层?”

孙继刚信任地看着他。陈灿明微笑着伸出三个手指头:“这个数总要的。”

“你这个灿明弟啊,你也知道我原本就没打算造房子,都是逼上梁山才先动手造了。本来就缺钱的,你还让我造三层!”

孙继刚有点怀疑陈灿明在开他玩笑的。“继刚哥,我说的是真话,你现在要么不造,要造就造个三楼,毕竟是世代要居住的,到时你想再加一层上去就又要费多大的精力和财力,现在无非就是多负点债务,总还得清的。”

陈灿明认真地和孙继刚说,一点也不笑了。“唉,你说的倒也没错,可眼下只有这么一点经济能力啊。”

孙继刚颇是为难地叹道。“继刚哥,我知道你的难处,钱,你别急,到时不够我想办法,等你钱有了啥时还我就啥时还我,你也别担心。”

陈灿明贴心地说道。孙继刚心里真的一下子有点感动地要掉眼泪,他感到陈灿明真的比自己的弟弟还贴心的。如果再不答应,也对不起陈灿明的一番好心的。于是感激地说:“弟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的,你那么给我撑腰,那就造三层吧。”

陈灿明见孙继刚被说动了,便马上和他说道:“继刚哥,那就这样决定了,这样的话,等下架预制板就不要人工拉吊了,我让老胡子他们几个去把队里的独立摆杆和卷扬机用板车拉过来,索性用卷扬机吊装了,因为第三层肯定只能用独立摆杆吊装的,人工又不能的。”

孙继刚感觉现在一切都还是让程灿明去安排吧,他有这样的兄弟,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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