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课代表，名字叫歌抒，一言定场，各抒己见。君跋涉行走，吾愿为君足下履；君并步身立，吾愿是君首上云。祝福各位读者大人，春节快乐。书接上回，本章三十四，篇目名字：不[fū]其山开山纳新[下]。徂[cú]外行走，艾刀被一阵山风吹过，身起一个冷颤，心怨脱口而出：“山中无常天气，风气堪凉未必然，轻寒不是可人天。”

刚才皮肤黝黑根七器优的少年听闻笑了笑。已至日中午时，距萋斐堂一里外艾刀寻了一僻静半山亭，两根圆楹上悬半圆木版，上勒周篆“半山茅块半山石，半壁晴天半壁阴。”

艾刀由背囊中取出糗[qiǔ]粮置坐于阑楯[shǔn]上，二只粟粉蒸制粟果，两只麦粉煁制煁[chén]果，竹箧[qiè]里三两豕脯、竹管制成汤盂。旋开汤盂上盖，艾刀饮了一口菫叶浸沤菫汤。（注1）糗[qiǔ]粮：就是干粮，炒熟的米或面。《国语·楚语》“糗一筐。”

阑楯：栏杆下的木板。粟果：板栗粉做出的点心，东周时代语境中“点心”一词还未出现，这里使用“果”来表示。煁[chén]果：可以当现在的面包。煁：古代一种可以移动的火炉。箧：指小箱子，藏物之具。大曰箱，小曰箧。豕脯：猪肉脯。竹管制成汤盂：竹管制成的水杯。菫汤：一种茶叶水。燃石真乃好物，与铁粉、蛭石、木炭、粗盐混炼，置入汤盂下底可自热保水不寒。居然是一种自热杯子，铁粉、蛭石、木炭、粗盐混炼，这个配方是现代自热贴的配方，作者用到这里给杯子加热。噬食一口煁果，满口麦香，正要再饮菫汤，山路中转出三人往半山亭行来，见艾刀已在亭中止住足步，进退两难中，艾刀扬手示意无碍。来人是那位皮肤黝黑根七器优的少年，另一位少年长相秀气，随行四十岁左右女妇，高椎髻佩黄金双笄。妇人身着裼[tì]衣：无袖的衣服，本文当背心。《诗·小雅》“载衣之裼”。袂：衣袖。立襮[bó]：有花纹的衣领《诗·唐风》“素衣朱襮”。织金马面：特织布料，很贵。听两位少年称女妇为傅姆贶[kuàng]，此妇应为二人女私教，佩玉者至少下士地位。傅姆[fùmǔ]：辅导、保育贵族子女的老年妇人。根据文献资料，东周贵族年幼时不会寻一个年纪更轻的女子做侍人，一般会安排一位老年妇人当私教。明朝之后丫鬟之类说法不会出现在小说，也不是那个年代的情况。本小说历史背景处于东周，作者每个细节都在尽力还原当时情况，称呼与指代也为符合时代特点。傅姆贶更使艾刀出乎意外，居然由腕镯内取出，一方陈藁[gǎo]编织大藁筵，三张缫席，三个短矩食案。傅姆贶能运用秉筥物，也是一名修士。秉筥物犹是艾刀心心念念之物。大藁筵、缫席、短长方形食案，这个规格比艾刀强了不少。食物有：一釜狍肉，一大盘鹿羹，两豆瓠叶，两豆竹笋，两敦稻饭，一盌[wǎn]糁[sǎn]汤。糁[sǎn]汤，《礼记·内则》“糁，取牛、羊之肉，三如一，小切之。与稻米二，肉一，合以为饵，煎之。”

现在依然是山东特色名吃，临沂方言音糁sá。观人饮食视为不雅之举，可艾刀又无其他地方可去，傅姆贶取出两幅一丈广一丈高珍珠白布帷，将山亭一分为二，两厢各不相涉。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弃，再望手掌中粟果，艾刀下咽已未有适才顺利。风卷残云食尽糗粮（干粮），坐于阑楯上依着亭楹攸塈[jì]。攸塈[jì]：休养生息。《诗·假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塈，息。这个词出现《诗经》中，现在很少使用。闭目不久，闻有人说道：“人言君子慎疾，防寒燠[yù]，小君子餐后来塈，高寐时日值孟春，凄风寒凉肃肌骨，婢子请君身荐绵茵。”

世妇之下成年女子自己谦称“婢子”。艾刀听到有人对他说：人们说君子要防止生病，小君子餐后就休息，睡觉这个时间当为孟春，凄风寒凉，冷肃肌骨，婢子请小子君身体坐上棉布垫。身荐绵茵：建议。荐：荐席，推荐，连接。茵：衬垫，坐垫。《诗·秦风·小戎》“交茵畅毂”。棉花还没出现，借用绵字。这里垫是用茵字，还有一个知识点，世妇之下成年女子自己谦称“婢子”。开目张眼艾刀见傅姆贶立于面前，手挚一块方矩绵茵，灰色面绲三寸广回纹。艾刀立身礼行长揖，说道：“贵姬盛德在木，岂可为不才怀忧心烦伤。小子私而自怜，谨遵御寒训。”

双手接过方矩绵茵荐于臀下。艾刀尊称对方为“贵姬”，姬是上古时期就已有姓氏，先秦之前引申为贵族妇女美称。西汉礼学家戴圣所编《礼记》中记载：“孟春之月，盛德在木”，意思说春天植树造林，是最大的道德行为。之前傅姆贶说孟春，艾刀借用礼记中的话，感谢对方。不才是艾刀自谦，小子自私自怜，谨遵御寒训。虽女私教在旁要端谨持重，毕竟是少年人心性，三人言悦谈兴高起，两人是兄弟，星纪州於越邦国上虞邑人士，颜面黑的神农氏姓谢名愠，白颜面姓谢名靖。午后，萋斐堂前子弟已去三分之一，第三步为墨试，开试前，两位执事用水柳枝侵水洒于青石地上，正在进行“濯涤”，试前祝告的祭仪。水柳枝侵水洒于青石地，这是一种濯涤的祭祀礼仪，目的涤瑕荡秽。考试前的祝告，众人双掌相合左覆右上，对着萋斐堂门庭方向行长揖之礼。萋斐堂前，艾刀依次递上竹签与石帛，接了草茵在阃阈前脱履，只着白叠布足衣，不践阃，出左足跨过阃阈，入萋斐堂。登堂入室，此为“登堂”。阃阈[kǔnyù]是门限。坐在案前，铛铛三声钟鸣过后，艾刀不慌不忙磨好墨，解开绳结，揭去有不其二字钤印封泥，绳结、钤[qián]印、封泥作为信验以防私拆。试卷半寸厚，有释经、墨义、修持三类。考试一共三个时辰，“铛铛铛！”

执事用手锤击响鸣钟。艾刀长出一口溷气，望户牗外天色，原来已至日昏，从未时到日昏酉时。一刻后，执事将试卷、笔墨收走，艾刀才觉腿股麻痛，更易身形簸坐草茵，握拳叩击双股促血脉通畅。莱藜国墨水之畔有一座城邑，西接墨水名“临墨”，临墨依水而营，城邑中五条经涂不是正南正北，东西六条纬涂多出一条纬涂。匠人营国并不过分拘泥礼制，也会因山岳水利加以变化。临墨东市环涂有一座官置候馆名“墨一积”，表示此为临墨五十里之内第一座候馆，再往外行为墨二积，墨三积，直到出临墨邑疆地。环涂是环形道路，候馆是宾馆。周制有定规，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舍，庐舍有饮食供旅人，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墨一积候馆内东三室，有燃石驱水的四季铜禁，温燠如春。艾刀已经食毕夕昃[zè]，正与父母话言人间，夕昃是晚饭。艾刀之父，有褒氏艾罔字孟绳，领有褒国冬官。一家人正说名医僦贷季在不其山间，为人治病不取财物，使重病愈者栽杏五株，轻者一株。如此数年，计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后人用“杏林”称颂医者。杏林原是三国时期名医董奉，字君异，在行医时从不索取报酬，只有一个要求：每当治好一个重病患者，就让病愈者在山坡上栽杏树五棵。借来给了上古名医僦贷季，此笔者不严谨，是为小说添色。名医董奉日后也会影射一位小说中的名医董峰。艾刀的嫡母斟寻氏褒苾[bì]，早年坠马致腰以下不可行动，只能乘坐庳辁[bìquán]座具移动四方，因为褒苾身残，气血不通畅，身量颇高却面容枯槁，因求医问药不当，右面颊一块黑色药迹经年不消。艾刀的嫡母褒苾，因病貌丑倒是不争事实。“仲芷！慈母多误子，溺爱不成器。只恐刀儿将来文不成武不就，日后只会附庸风雅、作文吟诗。”

言毕，艾罔放下手中书卷于方矩案几上。仲芷，斟寻氏褒苾的表字。不以己之是驳人之非，褒苾开口想回，坐于壸门牀艾罔身侧艾刀庶母康椈[jú]说道：“艾家私塾右师万里丑，俊杰廉悍，皆言庶子刀虽少年已自成人，经史精敏，无不通达。其后以博学宏词，必能有褒氏集贤祠中有正字，子、何苦忧烦。”

康椈是艾刀的庶母，艾罔的媵[yìng]妾，媵妾比侍妾地位高也称配嫡，正妻如亡故或被休径，不可再娶，由众妾中依次递补，媵妾次序最前。《左传·成八年》“凡诸侯嫁女，同姓媵”。在东周那个时代，一聘必媵，有嫁往媵，以是为周礼定制。一家人栖息燕居，未有严格礼防禁乱，不那么从容讲究，各自谈笑自若，其乐融融。归寝时，斟寻氏褒苾固执要与艾刀共寝，艾罔知妻褒苾乍觉分离滋味，自己心中也多依依不舍，应允与艾刀共寝，诫告母子两人勿要话语人间无休无止。母子两人夜间聊个没完，是不好的习惯，难驯狃习。课代表歌抒一言定场，点评完毕。2023年1月27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