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快要结束的时候,郭海瑞去翻找自己的语文作业,却发现已经被撕掉了。他基本上知道是谁做的。昨天下午郭倩宁进了自己房间,肯定是她干的。他知道这事跟谁说都没用。跟郭倩宁说?她只会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而爸爸则会告诉他:“你要让着她点。”
他想给妈妈打个电话。他从楼下下来时,正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来自手机。“你注意一下,不要让她经常用喷雾啊。”
“我知道的。”
郭诚对电话那头的人回答。“海瑞和穗穗呢?他们在家吗?”
郭诚看向自己的儿子郭海瑞,伸出拿着手机的手。“海瑞在这里。”
然后他对着郭海瑞问。“要说吗?”
郭海瑞接过手机,看了爸爸一眼,然后拿着手机离开,向储物间走去。“还不让我听了。”
郭诚表情没有变化,但郭海瑞觉得他应该不是很在乎。打开储物间的门,郭海瑞走向里面的一把大椅子,然后坐了上去。他没有打开这里的灯,室内一片黑暗,只有手机屏幕还在微弱地亮着。“妈妈?”
“瑞瑞?你和穗穗过得还好吗?”
“好。”
“好就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过年吧。怎么了?”
“没事。”
郭海瑞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我作业被姐姐撕了。”
“是什么作业?来得及补吗?”
“语文作业。抄写的作业,我抄了好久的。”
“明天要交?”
“明天星期一,当然。”
“……“你语文老师电话号码多少?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说。”
“嗯。“你不要怨姐姐,姐姐其实也很可怜的。“我知道你和穗穗平时可能也受过委屈,但是还是要理解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下半年也要初三了,之后就要中考,也差不多要长大了,要懂事一点。“瑞瑞听话,过年我带点东西回来。”
后面的话已经让郭海瑞的思想进入了神游状态,他知道妈妈在说什么,但基本没有听进去任何一个字。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三年级想要的那个玩具,最后还是被妈妈偷偷买下来了。那时他拿着崭新的玩具在房间反复把玩,脸上洋溢着失而复得的笑容,觉得妈妈对他真好。后来郭穗知道了这事,也吵着要一个娃娃。这两个玩具让爸爸和妈妈大吵了一架。郭海瑞只敢用耳朵去听,眼睛则一直盯着郭倩宁,眼神透露出他想要通过姐姐结束父母争吵的想法。好像越蛮不讲理的人反而地位越高。而在这个家里,姐姐正是最蛮不讲理的。郭海瑞收回思绪,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此刻。又聊了一会儿,和妈妈告别之后,郭海瑞动身洗澡睡觉。他并不打算再把作业抄一份。第二天上午坐在教室里时,郭海瑞看着那袋纸片,胸口里仿佛烧起一阵恼人的文火。郭海瑞的语文老师是个中年男人,此时正在讲台上推着自己的眼镜,盯着那份未交作业名单。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郭海瑞,没交作业,怎么回事?”
郭海瑞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时,他差点失手把这袋纸片扔到语文老师的讲台上。“老师,我的作业被撕了。”
他提起那袋碎纸,示意自己并不是在编谎话。“哦。”
语文老师皱着眉头,抓起一只粉笔,转向黑板那面。“你打算什么时候补上来?”
“老师,我作业写了!就是被撕了。”
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留下白色的痕迹。“别人怎么不被撕?你明天下午之前把作业补交上来。“对了,明天还要考试是吧。今天放学之前交上来。”
郭海瑞愤懑地坐了下去。二十分钟后,一只粉笔头砸了过来。“上课听讲,别在那里抄。再让我看见抄三遍。”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杨传的课,郭海瑞早已心猿意马,偷偷扭过头来跟右后桌的戴术说话。“你那个抄完了没?”
戴术轻声问他。“放学去看电影吧。”
“抄完了。方玲去吗?”
“就是去她家看呀,她家院里的电脑上看。”
“等我先去他办公室交了,好不?”
“随便。”
想起来放学后的活动,郭海瑞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前四排留下来收拾一下考场。”
杨传说。郭海瑞刚好在第四排。真烦!郭海瑞看了一眼戴术,后者无奈地耸耸肩。“我先去方玲那儿了。你好了就来找我们。”
戴术正准备离开,郭海瑞拦住他,把几张纸递给他。接过手中写满汉字的作业纸,戴术看了一眼郭海瑞。“知道了。”
为了腾出考场空间,教室里一半的桌椅要被移走。“你来,把这个搬到楼顶去。”
杨传指着一对桌椅。郭海瑞不情愿地走过去,搬起它们。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跟我作对?他心想。搬着桌椅一路到楼顶,这时他发现楼顶已经有了半列桌子,但还没有人在这里。他刚才走得比较快,因此杨老师和其他同学还在后面。从楼顶看下去,楼下是成群结队的学生。他们陆续离校,而自己还在这里做苦力。去你丫的。一想起这些琐碎的烦心事,郭海瑞就窝火。他重重地放下桌子,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桌角狠狠地砸到了他凉鞋上的脚趾。“啊!”
他应激反应式地叫了一声,随后抽回那只脚。把桌子重新放回去,郭海瑞看着它,一肚子窝火无处发泄。“滚吧!死你。”
他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桌子上。但在接下来的几秒内,郭海瑞的眼神逐渐从愤怒变为惊慌。那桌子直接被他一脚踹了下去。